第243章 终极一案——震州赈灾案（十一）
“如果由着苏大人这样查下去，那到最后大家的脸上都不好看，你说呢？”
马良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来，他听出了王保话中浓浓的威胁之意。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好生劝诫一番苏老爷，告诉他，该查的查，不该查的别查，不要无意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反而落不到好。”
“也不怕告诉你，知府大人和知州大人背后是有朝中大员庇护的，为了苏大人的仕途和前程，他也该好生掂量一番！我话就说到此，如果有回信来府衙找我即可，我随时恭候。告辞！”王保说完拱手大步离开。
送走王保后，马良坐在床上，看着闪烁的烛火一夜未眠，心中一直盘算着该如何去劝诫苏淳。
次日，果然如马良所料的那样，苏淳并没有妥协。
相反，他还声称自己已经将真实的赈灾情况写入了账簿之中，等到日后一定要向朝廷揭发以王守成为首的震州官员。
马良听完大惊失色，思索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先去找王保商量对策。
王保听说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很惊慌，相反却显得很冷静，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马良面前的王保已经坐了良久，一直未发一言。
马良几乎忍受不了这种巨大的压抑感，正准备起身。
此时王保开口了：“既然苏大人如此不识抬举，我们倒不如让他消失。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赈灾的真实情况，只要他消失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赈灾的真实情况了。你说呢？马长随！”边说还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啊！你的意思是要杀了我们老爷！”马良瞬间从凳子上跌落下来，双腿发软，浑身无力。
“马长随，事到如今，如果苏大人不死，那我们这些人都得死，你想一想，如果赈灾事发，你还能活着走出这震州城吗？但是如果你按照我的意思去做，让苏大人消失。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干的，你们不是还有两个长随吗？你们三个人一起不就行了吗？事成之后，这个数。”王保面露狞笑，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他的意思是三千两银子。
马良瞬间有些心动，他跟随苏淳这个小官做长随，几乎捞不到什么油水。
一年到头，也就只能攒个几十两银子，这三千两可是他一辈子都挣不来的啊！
“这……，万一，万一他们二人不愿意，走漏了风声怎么办？再说，仵作验尸验出问题来，我们大家不都完蛋了嘛？”马良提出了担忧。
“哼！你尽管放心，让苏老爷闭嘴是知府大人和知州大人事先商量好的，不然我就算有几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啊！你放心，事成之后，知府大人会亲自带着仵作前去验尸。”
“验尸完毕之后就会按照自缢来定案。到时候我会马上安排你们三人离开震州，带着大笔的银子逍遥快活，岂不自在！哈哈！”王保拍了拍马良的肩膀。
“这是毒药‘勾魂散’，无色无味，到时候你们只要下在苏大人的酒中就可以了，等到他毒发身亡之后，再将他伪装成自缢的样子就可以了。如果那两个长随不答应，那也就只能让他们两先消失了。”王保的眼中满是阴冷，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递给了马良。
此时的马良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答应王保的要求，恐怕眼前都不能活着走出这震州城。
但是如果正如王保所说，一切都已布置妥当，就算杀了苏淳。
一方面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另一方面自己也可以得到大笔银子，做一个富家翁，这样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闭上眼睛思索了良久，终于长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
王保嘿嘿一笑：“马长随，这样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马良满腹心事的走出震州府衙，随即找到了另外两名长随——徐杰和王豹。
出乎他意料的是，徐杰和王豹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和许诺有三千两白银之后，大喜过望，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三人在一起就开始详细的谋划如何设计杀害苏淳并伪造成自缢。
数日后，苏淳再次因为赈灾粮发放的事情，与王守成和李刚大吵一番之后，回到了官驿之中。
此时的他极为气愤，挥手示意马良：“真是气死我了！今日我已和王守成，李刚撕破了脸。我当面告诉他们，我已查明，震州府衙借天灾中饱私囊。”
“在这次赈灾当中至少侵吞了百万两银子，我一定要这件这件事情禀报朝廷，谁知他二人却无所谓，只是一味的讥讽嘲笑我，却不知自己已经死到临头啦！快！快给我拿酒来。”
马良见机会来了，立马朝徐杰和王豹二人施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偷偷的将毒药‘勾魂散’倒在了酒壶之中，摇匀之后递给了马良。
马良赶忙给苏淳倒了一杯酒水，苏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连喝了三杯，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破口大骂王守成等人的行径。
猛然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他感觉到喉头涌出了一股灼烧感。
“你...你们...”苏淳瞬间意识到刚刚的酒水中有毒，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却踉跄着撞翻书案。
他捂住胸口，腹内传来一阵阵剧痛，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下来，浸透了官服的前襟。渐渐地，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烛火似乎分裂成了数个光斑。
苏淳倒在地上，弓起脊背，十指死死抠进地毯的边缘，指甲缝里都渗出了血珠。
他的喉咙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呜咽，却说不出话来。
大人...”马良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苏淳艰难地转头，看见长随的影子在门缝外晃动，那双熟悉的面孔此刻却扭曲成狰狞的模样。
他张口欲言，喉间却感觉一阵腥甜，一口鲜血顿时喷溅在官服前襟。
他抽搐了几下，瞳孔逐渐涣散，便不再动弹了。
此时的屋内，苏淳暴毙在地上，青紫的脸色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马良、徐杰、王豹三人围在房内的横梁下，动作如履薄冰——稍有差池，这具尸体便可能暴露真相。
“先勒紧绳子，让尸首显出挣扎的痕迹。”徐杰边说边攀上了横梁，将麻绳打成一个圈套，套过尸首的脖颈。
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绳结却打得极稳。
王豹则跪地拽住尸身的双腿，马良则用石灰粉涂抹尸身下的青砖缝，试图抹去苏淳刚才痛苦挣扎时抓挠地面所留下的血痕。
徐杰在横梁上一点点调整着绳结，王豹则将尸身缓缓吊起，三人的动作精准无误——原来昨日他们就已演练过十余次。
吊起之后，徐杰将苏淳的腰带两端系在尸体的脚踝上，确保绳结不会滑脱，又用脚踩住尸体腰部，使其呈现出‘自缢坠地’的姿态。
做完这一切之后，马良将染毒的酒壶拿到远处丢弃，瞬间做出一副痛哭流涕的样子，前往震州府衙报案。
不多时，震州府衙便得知了‘苏淳自缢’的噩耗。
知府王守成率众官员火速赶到，随行的仵作经过一番细致验尸，得出了苏淳是死于自缢的结论。
得知苏淳是死于自缢之后，王守成对着‘悬梁’的尸身痛哭流涕：“苏大人忧国操劳，竟至以身殉职……”
李刚当即就给朝廷上奏，说明了苏淳在震州赈灾期间，因为赈灾压力过大，竟至精神恍惚，自缢身亡的事实。
听完了马良的供述，众人都沉默不语，尤其是苏小婉，早已哭肿了双眼。
“马良，事已至此，你愿意指证震州知府王守成等一干官员，因为害怕他们在赈灾期间中饱私囊，克扣了大量赈灾钱粮的事实败露。”
“所以与苏伯父身边的长随狼狈为奸，用毒酒毒杀了苏伯父之后，将其伪装成自缢身亡的歹毒事实嘛？”卓不凡目光炯炯。
“哎！说实话，自从老爷被毒杀后，我整日活在恐惧之中，现在既然落在了你们的手里，也算是天意吧，为了小婉，我愿意作为人证指证他们，你放心，卓大人。”马良长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懊悔和不甘。
在搜集到了大量的罪证之后，赵顺臣等人将震州官员在此次赈灾案中的种种罪行都如实上报给了朝廷。
皇上震怒，派人将王守成，李刚等人即刻押解回京师御审，命三法司昼夜审讯。
不久便攻破了一干案犯们的心理防线。
对于长随马良，皇上朱批：“奴仆弑主，情同大逆，斩立决！”命人将马良于菜市口斩首示众。
震州知府王守成因捏造名目，假借赈灾大量侵吞朝廷赈灾钱粮，有负圣恩，为留其脸面，故判处绞刑。
其余震州涉案官员，依据情节严重程度，或下狱，或流放。
更令朝野哗然的是，朝中大员太傅陈怀仁意外被牵出“私授赈灾银两与震州豪绅”之罪。
原来苏淳生前在震州查出的赈灾银挪用，正是陈怀仁暗中勾结震州地方官所为。
在此之前，他已多次侵吞各地的赈灾款项。
皇上念其以往功绩，破例赐他自尽。
此案震动朝野，朝廷借此案开始重新整肃吏治，增设了“钦差查赈御史”，专门用来查赈。
……
尘土飞扬中，一列素白幡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卓不凡骑在马上，紧盯着队伍中央那具朱漆棺椁，一脸肃穆。
此次特地由钦差护送苏淳的灵柩归乡，这不仅是为了朝廷体面，更是为了安抚天下民心。
不知不觉间已到青城地界，队伍行至苏氏祖茔，绿色的松柏间新坟已经备好。
御史亲手拂去了棺椁上的浮尘，棺头“文忠”二字在阳光下泛着冷辉——这正是当朝皇上亲赐的谥号。
他捧起三尊清酒，朗声诵读圣旨：“……青城钱粮苏淳忠勤事国，特准归葬故里，荫子孙世袭恩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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