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对不起

服装店内，可怡正不好意思地对顾客说：

“真不好意思啊，这款毛衣没货了。”

穿着皮草的中年女性顾客生气地质问：

“没货了？我是看你们衣服特别才想来买的，不然我根本不会进你们这种小店，你跟我说没货了！？”

于彩平赶紧出来打圆场：

“小姐，您别着急，我们下一批货正在做了，到时候一定给您准备一件。”

顾客这才舒展眉头，但语气依然带气：

“要多久？”

于彩平脱口而出“一个星期！”

“好，正好是我女儿的生日，我要送给她。”

“好的，一定给您留。”

皮草顾客正准备推门出去，于彩平叫住她：

“顾客您女儿贵姓啊？”

“陈。”

于彩平笑着送顾客离开，顾客走后，可怡疑惑地问于彩平：

“平姐，你问她女儿姓干什么？”

于彩平眼神皎洁，笑着说：“这你就别管了，只管好好卖衣服。”

可怡无奈耸耸肩：“平姐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货都卖没了，好多顾客扑了空，甚至旁边店的也来问，我今天遭了不少白眼呢。”

这批加了小设计的衣服很快在这条街风靡，只要是看到的人都要问问在哪里买的。

这也不奇怪，94年的苏城，虽然时髦设计也有，但是价格常常比普通衣服贵好几倍，而他们的衣服既有设计感价格又不离谱，自然被疯抢。

于彩平意识到这个商机很快会有人模仿，现在时间就是金钱，必须尽快铺下一批货。

“可怡，这几天好好守店，我去羊城进一批货。”

可怡点点头答应。

于彩平叮嘱了一些事项，就匆匆骑车去了火车站。已近天黑，但苏城火车站依旧热闹嘈杂，合衣睡在角落的，跪地乞讨的老人小孩，焦急等人的农民工，还有像她一样脚步匆忙的人。

于彩平在排队窗口排了很久才到售票窗口。

“买一张去羊城的票。”

人声鼎沸中，于彩平尽力大声喊。

售货员不耐烦地回应：

“去羊城的票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您再帮我看看吧，站票也行！”

“也不看看什么时候，年末了，大家都要回家的呀！没票很正常！”

的确，马上十二月了，有部分厂子都关门了，在外打了一年工的人们挎着大包小包开始踏上回家之旅。

于彩平失落地离开售票窗口，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步步沉重。

一个满脸麻子的男人叼着烟拦住她，“要不要票，我这里有。”

于彩平翻了个白眼，转了条街去汽车站。

她不是刚进城的黄毛丫头了，不会再被卖假票的黄牛骗到。

苏城去羊城的中巴车倒是还有票，但是光到羊城汽车站就要四天三夜。

且不说时间来不及，中巴车还行李限额，不能带超过两个蛇皮袋。

这对要进大批量货的她来说，无异于直接否定中巴车这个方式。

于彩平一下子泄了气，失魂落魄地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

怎么办怎么办？打开了销路不接上货，就等于把客流白白送给同行，这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唉，要是有个小汽车就好了。

于彩平有气无力地蹬着自行车回到了筒子楼，她抬头看了看家中亮着的灯光，整理了下表情走了上去。

彤彤还没睡，在等于彩平回家。

于彩平笑着掩藏住疲惫拥抱了彤彤，彤彤看出她笑得勉强，奶声奶气地关切询问：

“妈妈，你有什么心事吗？”

于彩平瞬间鼻酸，火车站的嘈杂和冬夜的寒冷都没有女儿的关心让她心酸。

于彩平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吞了吞口水，把难过往胃里咽咽。

“没事，妈妈只是有些冷。”

彤彤抱紧了妈妈，安抚似地拍拍妈妈的背。

“我们一起就不冷了。”

于彩平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哽咽着说：

“火车站也没票了，汽车站又不够时间，怎么办怎么办，店里马上要没货了…”

彤彤跪坐在床上，捧着妈妈的脸认真擦着她的眼泪。

于彩平弯下腰，把头抵在彤彤肩膀上，呜咽哭泣。

这间店就是她和女儿生活的希望，现在好不容易看到曙光，却转瞬被乌云遮蔽，她怎能不崩溃。

彤彤拍了拍于彩平的背，冷静坚定地说：

“妈妈，我有办法！”

于彩平只当是小孩玩笑话，没接话茬。

彤彤接着说：“西建有一批建材最近要从羊城运来，你可以搭个便车。”

于彩平抬起来，泪痕未干，语气疑惑震惊：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彤彤耸耸肩，做了个鬼脸说道：

“妈妈，你不会以为我真是因为和家乐要好才往刘家跑的吧？”

于彩平瞳孔闪过震惊，脸上充满不可置信。

“彤彤，你还是小孩子啊，怎么会想这么多？”

彤彤知道她的表现已经超过正常五岁小孩太多，但妈妈在她面前无助哭泣，她无法保持理智。

彤彤咬了咬嘴唇，缓缓说出：

“妈妈，爸爸那样对我们，我如果不成长怎么保护你呢？”

于彩平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千言万语抵在喉咙间，始终无法组成句子，眼前闪过王建宇的拳头，砸碎的玻璃，歇斯底里的发酒疯和无所谓的表情。

最终只变成三个字：“对不起。”

彤彤不说话，眼泪代替了回答。

前世妈妈撒手人寰后，她的确怨过妈妈，为什么要给她找这样的爸爸，为什么要让她承受永久的孤独和痛苦？

但是当她真的听到这句对不起时，她只有难受和委屈。

那些年压抑的感受像喷泉一样一瞬间爆发，她的爱，她的恨，她的痛苦，都会像这喷泉的水珠一样消散吧。

彤彤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说：“妈妈，我累了，我们快睡吧。”

于彩平点点头开始收拾床铺。

灯熄灭后，思绪纷乱的两人都没有进入梦乡。

彤彤侧身搂着妈妈的手臂。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于彩平抱住了彤彤，轻声回答道：

“是的，我们两人在一起，一切就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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