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忠心

“臣该死！殿下恕罪！”

他扑通一声就要跪，却被景时誉伸手拦住了。

景时誉的指尖搭在他肘弯，微凉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进来，让他僵在原地不敢动。

“慌什么。”

景时誉轻笑，另一只手慢悠悠拿起帕子，擦着袍角的酒渍，眼神却没离开傅铮的脸，“酒洒了，再倒便是。”

傅铮的后背又开始冒汗，方才被裴昭质问的难堪，此刻被景时誉这轻飘飘的语气衬得更刺人。

他知道自己说不出那些花团锦簇的效忠话，只能梗着脖子，把心里最实在的话往外倒：“自从那时醉春楼一见，臣便相信殿下最终定会登临帝位……臣对您绝无二心。”

他说得太急，尾音都劈了，像个被人逼到墙角的孩子，只能把最软肋的地方亮出来，证明自己绝无反抗的余地。

景时誉擦袍角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那点笑意终于染上了几分真色，调侃道:“可阿铮这样说，倒像受了我的逼迫似的。”

“不、不是！”傅铮急忙摇头，额角的青筋都绷起来了，“殿下雄才大略，这天下本就该是殿下的。我…臣能跟着殿下，是臣的福气。”

景时誉看着他急得鼻尖冒汗的样子，忽然低笑出声。他松开傅铮的肘弯，转而拿起酒壶，慢悠悠往空杯里斟酒，酒液撞击杯壁的声音，在寂静的帐内格外清晰。

“阿铮。”他把斟满的酒杯推到傅铮面前，指尖在杯沿上轻轻敲了敲，“你不用急着剖白。”

傅铮愣了愣，抬头撞进他眼底。那双眸子里没了方才的蛇信子般的锐利，反倒像浸在温水里的玉，看着温和，却依旧深不见底。

“你的软肋，我捏着。你的心思，我看着。”景时誉端起自己的酒杯，与他的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你只需要记住——跟着我，再也不会有人轻视你，你想要的前程，我也能给。至于别的……”

他眼尾扫过帐门的方向，语气轻得像风：“不重要。”

傅铮握着酒杯的手终于不抖了。他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忽然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咳嗽起来，眼眶却热了。

他知道景时誉这话的意思——他不需要多么华丽的忠心，只需要绝对的顺从。

“臣……谢殿下。”他低下头，声音带着酒后的微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笃定，“臣此生，唯殿下马首是瞻。”

景时誉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指尖又痒了，想去碰一碰，最终却只是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烛火抿了一口。

帐外的风还在刮，烛火跳了跳，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壁上，一个挺直如松，一个微躬如草，缠缠绕绕，难舍难分。

裴昭在手，那半块兵符已是他景时誉的囊中之物。景鹤收到飞鸽传书时，瑟瑟还在他身旁翻书。

窗边，景鹤取下鸽子脚上拴着的小木筒，展开里面的信纸看了看，不由轻笑出声。

瑟瑟看他难得开心，问：“出什么事了师兄？”

“师妹，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景鹤拿下她手中的书，欢喜道：“你一定会喜欢的，明日…不，就今日吧。我立刻派人备车，你随我去个地方，等见了你就明白了。”

瑟瑟想拒绝，这些日子师兄陆陆续续送了她许多玩意儿了，再说这时候兵荒马乱，以师兄如今的身份应是低调为妙。

“师兄……”她刚开口，却被景鹤期待的眼神绊住了嘴。师兄也是一片好心，自己百般推拒倒显得两人生分了。

“好，那便多谢师兄了。”

出豫王府她便随景鹤上了马车，马车在颠簸的道上行了三日，车帘外的风渐渐大了不少。

瑟瑟掀起一角车帘，望见远处连绵的营帐如墨点般缀在旷野上，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带着肃杀之气。她的心莫名一紧，转头看向身侧的景鹤。

他穿着身玄色劲装，少了平日的温润，眉宇间凝着层化不开的冷厉，与之前判若两人。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才缓和了些神色：“快到了，你可是累了？”

“还好，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景鹤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最终停在一处守卫森严的营帐外，景鹤扶着瑟瑟下车时，她听见帐内隐约传来闷哼声，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师兄，这里是……”

“先进去吧。”

帐帘被掀开的刹那，冷风裹着血腥气灌进来，瑟瑟打了个寒颤。视线穿过昏暗的光，落在帐中央那道被铁链锁在立柱上的身影时，她的呼吸骤然停了。

一个高大的人形被重重锁链禁锢在柱子上，一身战甲早已看不出原本的光泽，甲片崩碎了好几处，露出底下渗血的伤口。发丝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左颊几道新添的血痕与旧伤一起衬得那双眼戾气十足。

瑟瑟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是……”

“他是裴昭。”

景鹤瞥了眼裴昭，转而认真盯着瑟瑟的脸庞，“这就是我想送你的礼物，怎么样，你开不开心？”

瑟瑟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一双美目睁大，满是惊诧，“师兄的意思是……”

景鹤拿起案上半壶残酒，手腕一扬，冰凉的酒液便兜头浇在裴昭脸上。

“自然是报复，他设局陷害我们，又对你用药，师妹难道不恨他，不想把他千刀万剐？”

“唔！”裴昭被呛得猛咳，铁链哗啦作响，血水混着酒液顺着下颌往下淌，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猛地睁眼，漆黑的瞳孔剜着景鹤，又扫过瑟瑟，艰难开口：“你…怎么在这儿？瑟瑟，你快走……”

景鹤将瑟瑟揽在身后，嘲讽道:“呵，先前给她灌了迷魂药将人锁在城外，这时候又装什么好人？”

裴昭忍住烈酒灼烧伤口的痛，朝对面一脸轻视的男人看去，“你是谁，还不放开她。”

景鹤指尖在瑟瑟肩上压出浅痕，眉眼弯弯答："我是谁？我是能让她安然站在这里，看你这副狼狈模样的人。"

他特意将"安然"二字咬得极重，眼尾扫过裴昭渗血的伤口，"不像某些人，只会用阴私手段欺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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