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断案(四)
袁白从怀里掏出一个玫红色的手帕递给温澜,笑容满面,贴心地示意她可以隔着手帕捏住书言染满血污的手。
温澜无奈地接过,抓过书言的手指给袁白看,袁白连连点头道:“真的是,四个手指都有茧子和伤疤。”
温澜走向魏承,魏承主动伸出手。
林清让在一旁看着有些紧张,他想到之前温澜查案时的一些细节,已经能猜到二人之间感情不同,生怕温澜暴露什么,功亏一篑。
好在,他见温澜面色如常,并无破绽。
温澜托起魏承的手,声音平淡地道:“再辛苦琏堂主看一眼魏承的右手,只有食指有茧子,其他手指没有。”
她面上分毫不显,心里却因为见到魏承脸色好了一点,略感安心。
袁白问:“但是他为什么别的手指颜色有区别呢?”
“那是老夫一个月前熬药时不慎烫伤,没有完全恢复,因此新长的皮肤较软,颜色不同。”魏承沙哑的开口。
温澜蹲在魏承身前,问道:“您只有食指有茧子,是因为平常习惯不展开刀刃吧?”
魏承闭目答道:“对,老夫杀人有个习惯,常用秋叶刀一叶穿心,故甚少展开刀刃,即便展刃也是握于掌心。
“这几年虽然身体愈发不济,但阁中体恤,不常派我去做什么凶险的任务。秋叶刀已有两三年不曾见血,更别提展刃了。”
温澜继续道:“云行真正的死亡时间是二十日前,魏承手上有烫伤,如果他用四刃杀云行,其他手指很容易被划破皮肤留下伤疤,可是他并没有。
“由此可见,魏承的杀人习惯及手部状态都达不到验尸的结果。”温澜转头问,“书言,你的伤从何而来呢?”
书言惨白着脸色,道:“在门房做事辛苦,也不知是如何落下的。”
“如此,只需要看看其他门房小厮们是否会在指骨外侧留茧子就知道了。”林清让懒怠与书言扯这样低级的谎话,顺着他的话揭穿,堵死他的借口。
书言吓得浑身一抖,只觉得说多错多,不敢再说了。
温澜没有理他,只说:“手指上的刀茧不足二十日就会磨出,书言手上的痕迹,应当是为了练习秋叶刀杀了云行所致。”
屏风中人询问道:“寻组长这是在怀疑书言练秋叶刀杀人吗?可秋叶刀就在魏承身上,难道曾丢失过吗?”
温澜道:“不必丢失,仿制便可。”
林清让对着屏风说:“属下方才送来了一本册子,上面有关于此事的认证口供。”
温澜也继续说道:“荀应淮和云行出事时是七月二十三日正午,当时荀应淮死亡,云行失踪。
“而当天夜里子时正刻,司空府的人带走了一位铸剑师,逼迫她造出如秋叶刀一样的刀。”
屏风内有位上了年纪的女子开口,方才她一直都没有说话,此时她突然问道:“制作刀的人……姓俞?”
温澜回答道:“是的,名为俞湘,证词是俞湘的祖父及妹妹俞涵所说。”
屏风内安静下来,林清让示意让温澜继续。
温澜道:“一个半月前云行被抓走,却死在二十多天以前,除了是因为访玉阁派人入府以外,还因为练习使用秋叶刀是需要时间的,毕竟不能杀死云行再用刀砍,那样很容易就被仵作验出。
“再有,尸体时间的混淆,已到了最后极限,再晚就无法做出死亡时间的假象了。”
话音落下,温澜忽然察觉到——为什么是书言练刀?书言住在侯府诸多不便,难道就没有更适合练刀的人了吗?
可此时她手里证据不够多,因此不敢贸然主动提起这个疑问,只能顺着方才推理总结道:“因此,结合以上种种,我认为最后杀害云行的人,便是书言。”
“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云行!”书言面色充血,拼了命的喊着。
温澜不欲理会书言,只问林清让:“督察,那把刀是由我组组员收着的,此时刀可有交上来?”
“有,就在耳房中。”
温澜点头,说:“云行是用双刀的,一把内有机关的刀在司空府,另一把则被献玉者找到。那把刀的手柄上,有洒金栀的碎屑。想来那天有人接触过大量的洒金栀,以至于去围剿云行的时候在其刀上留下了花屑。
“结合下毒一事,只要确认到底是谁接触了不该接触的洒金栀,就能确认是谁围剿过云行和荀应淮。”
屏风内的人说道:“魏承铜盒中的洒金栀无恙,的确是一年前的干花。而书言‘三个月前的茶包’里的洒金栀却两个月之内采摘晾晒的,与司空府及云行刀上的一样。”
袁白双手托腮蹲在书言面前,笑着问道:“书言,你是什么时候叛国的?”
“我……我从没有叛国……相信我吧……”书言慌得瞳孔失色,声音越说越低。
林清让也问道:“至少是十个月前,被贬出书房的时候吧?”
书言用力摇头,喊道:“我是因为意外被贬出书房的,阁中是知道的、是知道的!”
“你自从被贬出书房之后,与府外联络就方便多了。”温澜看向谢长追,“在你被贬出书房的一个月前,谢长追升为了侯爷的贴身护卫,也算是顶替了你在书房方便窃取情报的位置。”
谢长追被点了穴位不能动,只能用眼神表达冤屈的愤怒。
温澜的目光在书言和谢长追二人之间打量,问:“你们二人,一升职,一贬职,不动声色的换了彼此的位置。所求的,是为了司空府,还是为了邱府?”
“我没有!你是欲加之罪,你诬陷我!你是不是在包庇魏承?魏承他……”书言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林清让拿起桌上的笔掷向书言,击中哑穴,让书言闭嘴。
“林督察,何必亲自动手呢?您还有伤呢。”袁白捡起笔,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林清让未理会袁白的阴阳怪气,他看都没看袁白,只说:“琏堂主在此监审,在下原本不该动手,可您放任犯人吵闹影响审讯进度,不知是何意?”
袁白脸色一沉,刚想说什么,屏风内的人便咳嗽一声,制止了二人暗潮涌动的争执。
屏风内的人问道:“此话何意?为何会有邱家的事?”
温澜被刚才林清让和袁白的交锋感染,情绪有些紧张,她站到林清让身前,自然地挡在他和袁白中间。
这个角度也可以让她直面书言,她静下心,仔细观察着书言的表情。
今日种种,她总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觉得书言不是撑不住事的人,即便罪行暴露,他也应该更稳重,何至于如此歇斯底里?
可是,她又想不到书言假装慌张的目的。
因此温澜只能更认真的去观察书言,缓缓开口回答道:“半年前,书言与府中一位婢女定了婚约,此事,访玉阁可知?”
话一出口,书言立即摇头否认,幅度并不大,不如方才他喊自己冤枉的时候动的激烈。
但,温澜瞧见书言的瞳孔微缩,呼吸轻又短促,像是在故意调整气息不被察觉异样一般。
温澜想到之前书言和萝巧决别时的反应,以及萝巧自从出府寻人后一直未归之事……
她总觉得,书言今日的反应与萝巧有关,奈何又想不通萝巧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有何作用?
这几日的相处,萝巧的单纯与善良不像伪装。
她回想起那两次清晨与萝巧的谈话,萝巧的眼泪和忧愁太真实,温澜自信那不会是欺骗。
“访玉阁自然是不知道书言与婢女之事。”袁白说道。
温澜听到此话,收回思绪,见书言试图用愤怒去掩饰他的紧张,便慢慢地说道:“半年前,书言在凝颜坊门前拦下了一匹惊马,救下了府中一个婢女,并主动追求,催促成婚。
“凝颜坊奢华,婢女在那里自然买不起任何东西,是替府中二小姐买胭脂。但原本去买此物的人是二小姐身边的人,只因临时有事,才换了其他院中的低等级婢女帮忙。
“后来,等那婢女在府中穿着当值的服饰去找书言后,书言的态度急转直下,对女子冷漠,直至两个月前提出分开。
“与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的,是半年前楚邱两家定了婚约。两个月前,邱少爷被派往边境驻守,因此请求婚期提前。奈何楚世子病重回京,此事便耽误了。”
温澜看着书言,问道:“我是否可以怀疑,你离开书房去门房,除了是为了方便与府外联络以外,也是为了离开侯爷?毕竟侯爷身边的人,无论与谁成亲,都是不能作为陪房离府的。
“你贬成门房小厮,与二小姐身边的婢女成亲后,便可以当陪房随二小姐入邱家。可是,你发现你结识的婢女并不是二小姐身边的人,便对其冷淡,直到婚期提前,你迫于压力,才与人撕破了脸。”
袁白拿鞭子手柄捅了一下书言揭开穴位,书言咳嗽两声,摇头道:“胡扯!我、我与那女子清清白白……”
“我曾亲眼见到书言与那婢女情断之时,书言毁了定情玉簪,没有还给婢女,也没有当场丢弃。”温澜打断书言的话。
林清让接上一句:“两个时辰前,我给书言搜身的时候,从他身上搜到了一个断簪,作为证物放在了一起。”
书言立刻说道:“那是我自幼带在身边的发簪,那夜被魏承追杀时,不慎弄断的!”
林清让迈进一步,确认道:“自幼吗?”
“对……”书言怔住,总觉得林清让的淡漠的眼神里有着一隐嘲讽,他是在笑他愚蠢?可自己错哪里了?
温澜想起一件事,心中有了答案。
在她入嬴前,曾由人伺候,全身都换了衣物。
虽然当时那姑娘说是借着换衣服时给她说明路线,但她仍然觉得有些奇怪,毕竟那不是说明路线的最佳时机。
再说,即便是换衣服,也不至于如沐浴一般脱得一干二净,换包袱布的时候那姑娘也很谨慎,每样东西都过了手,而非直接倒进去。
想来,当时就是在记录离兆的献玉者都带了什么东西,书言一定也经历过此关。
玉簪一事,他真是找错了借口,说多错多。
温澜见书言自掘坟墓,不禁摇头,暗自唏嘘。
林清让叹道:“莫要再挣扎,你只诚实回答吧。为何要谋划去往邱家?又是何时与谢长追一同叛向司空府的?”
书言不肯认,还跟袁白说:“前夜在悬崖上,您也看到了,司空府的人是在攻击我!如果我叛向司空府,他们为何要对我出手?”
袁白用扇子遮挡半张脸,看不清表情,眼睛还是眯成月牙状,语气轻松的说:
“司空府的确是在攻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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