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黑市（1）
在青岩城的顶级静养室内。
古砚感觉身体已恢复了八九成。三阶回天丹的药效着实惊人，不仅新伤尽愈，连往日积攒的一些暗伤隐痛也舒缓了许多，体内灵力运转更为圆融通畅，已然稳固在练气大圆满之境。
只是那“贵人”的阴影依旧笼罩心头，如同悬顶之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古砚摩挲着怀中那个不起眼的灰布袋子，里面数十块中品灵石和几瓶丹药沉甸甸的，既是机遇，也是枷锁。摩挲了半天将其深深藏入储物戒最深处，决定无论什么情况非必要时绝不动用。
打坐了半日，只听门外传来了咚咚的声响，是乔万金又来了。
这胖子今日换了身料子更考究的绸缎袍子，腰间挂了块灵玉，手指上也多了个硕大的翡翠戒指，显得愈发富态。他一见古砚气色大好，顿时小眼睛眯成两条缝，脸上的笑容热络得能榨出油来。
“岩老弟！看你这精气神，恢复得是真不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老哥我就说没错！”乔万金搓着手，声音洪亮，“怎么样，还能动吗？带你去个好地方开开眼？”
古砚抬眸，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乔老板说的是黑市？”
“嘿！聪明！”乔万金一拍大腿，“老弟果然是明白人。青岩城这地下黑市，一个月也就开这么两三回，里面好东西不少，当然，坑蒙拐骗的也不少，全看眼力和运气。正好今晚有一场，老哥我带你去转转，顺便看看能不能淘换点对决赛有用的东西。”
古砚沉吟片刻。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这是他从某个死在他枪下的修士身上剥来的，质地普通，却足够宽大，能将他整个人罩住，帽檐垂下，能遮挡大半面容。他将那杆用破布重新缠好的黑棍背在身后。他确实需要了解更多信息，尤其是可能面对的对手情报，黑市无疑是消息最混杂也最灵通的地方。
跟着乔胖子，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仙品阁，汇入青岩城夜晚的人流。乔胖子显然对这座城市极熟，并未走向那些灯火辉煌的主街，而是七拐八绕，专挑灯光昏暗、人流稀疏的小巷子走。
越走越是偏僻，周围的建筑逐渐低矮破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污水气味。与主城的仙家气象相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偶尔有穿着破烂的凡人或者气息晦涩的低阶修士缩在墙角阴影里，投来打量窥探的目光，但看到乔胖子那身显眼的锦缎和古砚那杆虽破旧却透着煞气的长枪以及脸上的凶戾疤痕后，又都迅速移开视线。
古砚默不作声，只是将手中长枪握得更紧了些，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散开，警惕着四周任何一丝异动。他的步伐稳健，落地无声，如同行走在黑暗中的狸猫。
乔胖子边走边低声絮叨，像是在缓解气氛，又像是在向古砚示好：“岩老弟，这青岩城啊，面上是仙品阁和几大家族说了算，光鲜亮丽。可这底下，暗流涌动着呢。这黑市，就是其中一股不小的暗流。背后水很深，听说有金丹期的大佬罩着，甚至可能牵扯到……更大的势力。所以到了那儿，多看少说，尽量别惹事，当然，以老弟你的本事，一般宵小也不敢招惹。”
他的话语琐碎，却也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些信息。古砚静静听着，将这些碎片记在心里。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停在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面前是一面爬满青苔、看似寻常的斑驳砖墙。
乔胖子停下脚步，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跟踪。然后他走到墙边，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并未接触墙面，而是以一种特定的韵律，凌空虚点了七下，指尖带起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响动从墙内传来。紧接着，面前看似完整的墙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一股混合着陈旧尘土、奇异药材、金属锈蚀和某种阴冷气息的风，从缝隙中扑面吹出。
古砚瞳孔微缩。这机关设置得极为巧妙，若非有人引领，根本不可能发现。
“跟我来。”乔胖子收起脸上的嬉笑，神色多了几分严肃，率先侧身钻了进去。
古砚略一迟疑，也紧随其后。就在他进入后不过两息，身后的墙壁又无声地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通道，而是一段向下的、陡峭粗糙的石阶，光线极其昏暗，仅凭镶嵌在两侧墙壁上、间隔很远的微弱萤石提供一点照明。空气潮湿阴冷，石阶上布满滑腻的苔藓，需要格外小心才能站稳。
又向下走了约百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但光线依旧昏暗。
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出现在眼前，穹顶高悬，看不清具体高度，只有零星一些散发着幽绿或惨白光芒的矿石镶嵌其中，如同鬼火。眼前是一片极其宽阔的区域，嘈杂的声浪瞬间涌入耳中。
这里就是青岩城的地下黑市。
与其说是“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混乱不堪的洞穴集市。地面坑洼不平，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摊位。这些摊位也极其简陋，大多就是一张破布铺地，上面随意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难以言喻的气味：刺鼻的腥臊气（像是某种妖兽材料）、奇异的药香、金属的锈味、劣质熏香的味道，甚至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人流比地上更加密集，但更加鱼龙混杂。绝大多数人都和古砚他们一样，披着宽大的黑袍，兜帽压低，遮住面容，行色匆匆，沉默寡言。偶尔有目光从兜帽阴影下射出，都带着警惕、审视和冷漠。
散修、邪修、家族代理人、甚至可能还有宗门弟子……身份难辨，修为也参差不齐，从练气到筑基气息都能隐约感受到。
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隐秘、混乱、又带着危险诱惑的氛围中。
“跟紧我，岩老弟。”乔胖子低声嘱咐，他也不知从哪摸出一件黑袍披上，遮住了那身显眼的锦缎，“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但也处处是规矩。眼力不好，打了眼自认倒霉；实力不济，买了东西出不去，也是常事。”
古砚默默点头，将黑袍的兜帽又往下拉了拉，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下那道狰狞的伤疤若隐若现，反而更添几分凶悍。他握紧长枪，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法器，快速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摊位上的东西五花八门，光怪陆离：
有锈迹斑斑、灵力波动微弱的残破法器刀剑；
有颜色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不知名兽骨和药材；
有被封在冰块里、瞳孔还残留着惊恐的妖兽眼珠；
有沾着泥土、字迹模糊的古老玉简或兽皮卷；
甚至有些摊位后面，直接站着几个眼神麻木、脖子上套着禁制项圈的修士或壮硕异族，如同货物般任人打量——那是贩卖奴仆甚至杀手服务的。
讨价还价声都用极低的音量进行，偶尔因为价格谈不拢，会爆发出短暂的、充满戾气的低吼，但很快又会被更大的嘈杂淹没。一切交易都在阴影中快速进行，灵石过手，货物拿走，互不相问。
乔胖子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他并未在那些外围摊位过多停留，而是带着古砚朝着市场更深处走去，目标明确。
“功法、情报的摊子在里边，那边东西稍好些，但也更贵。”乔胖子一边走一边低声介绍，“先办正事，帮你弄对手的情报。然后去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棍法神通，哪怕只是残篇也好。至于灵宠……”他顿了顿，摇摇头，“那玩意儿看看就好，不是咱们现在玩得起的。等你筑基以后，老哥我再帮你留意。”
古砚沉默地跟着，大部分心神都用在观察和记忆上。这黑市的景象，比他想象的更加……直白和残酷。这就是修真界的另一面，资源、力量、乃至性命，都可以明码标价。
正当他们穿过一片售卖各类矿石和不明金属的区域时，古砚脚步猛地一顿！
他的目光如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旁侧一个偏僻角落的摊位上。
这摊位铺着块褪色的麻布，上面堆着些灰扑扑的物件：半块刻着模糊纹路的青铜残片、几枚锈迹斑斑的古钱、一把断了柄的铁剑，还有一个涂着红绿漆的泥娃娃，歪歪扭扭地摆在角落，看着就像从哪个老坟堆里刨出来的。
摊主是个缩在黑袍里的干瘦老头，眼皮耷拉着，手指在膝头慢悠悠转着颗磨得发亮的石珠，一副任你挑拣、买不买随意的模样。
古砚的目光在最边缘那个泥娃娃上凝了一瞬。圆滚滚的身子，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红脸蛋，嘴角那道上扬的弧度，跟他储物戒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古砚指尖微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而拿起那半块青铜残片，指尖划过上面的纹路，声音压得很低：“老板，这铜片怎么卖？”
老头眼皮抬了抬，浑浊的眼睛扫过青铜残片，又落回古砚身上：“青铜片五十下品灵石，老物件，带灵气纹路的。”
“五十？”古砚嗤笑一声，将铜片放回麻布上，“边缘都锈穿了，纹路也磨没了，顶多是块年头久点的废铜，二十块顶天了。”他又拿起那把断柄铁剑，掂量了掂量，“这破剑看着倒沉，里面裹着点铁精？”
老头慢悠悠道：“剑里是有点铁精，可惜断了柄，配不上好剑鞘。两件一起要，八十下品灵石。”
乔万金在一旁瞅了瞅，凑到古砚耳边低声道：“老弟，这种出土的破烂大多是坑，看着带点灵气，实则没用。真要淘货，往前去功法摊靠谱。”
古砚没回头，手指敲了敲铁剑的剑身，发出沉闷的响声：“铁精含量不足三成，断口还裂了缝，二十块都嫌多。青铜片二十，铁剑三十，一共五十，卖就成交。”
老头捻着石珠的手指停了停，抬眼打量古砚：“年轻人倒是懂行。但这堆物件是一起从老窑里清出来的，要带就得全带。”他指了指麻布上剩下的古钱和泥娃娃，“加这三枚古钱和泥娃娃，凑个整，七十下品灵石，全归你。”
古砚目光落在泥娃娃上，心里一动，面上却皱起眉：“古钱锈得看不清字，泥娃娃就是凡土捏的，带回去占地方。我只要铜片和铁剑，五十块，多一分不掏。”
“那不成。”老头摇头，重新耷拉下眼皮，“老规矩，出土物件不拆卖，嫌麻烦。”
周围有黑袍人走过，脚步匆匆，没人留意这角落的讨价还价。古砚沉默片刻，像是不耐烦地啧了声：“行吧，七十就七十。但这泥娃娃看着碍眼，再给我另外拿个厚布袋子装，别到时候弄碎了，还多花我二十灵石。”他这话半真半假，既给了老头台阶，又顺理成章地要把泥娃娃带走。
老头从黑袍里摸出个灰布厚布袋丢过来，不耐烦道：“行，袋子算送你的。灵石点清，东西拿走。”
古砚从储物戒里摸出七十块下品灵石，一块一块摆在麻布上。老头数都没数，手一挥，灵石便消失在他袖中。古砚将青铜片、铁剑、古钱一股脑收进布袋，最后才拿起那个泥娃娃，不情不愿的塞进布袋子里，也收进了储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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