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聊天（二）

凌霜凰默然。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情况确实危急到了极点。她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几分：“那……现在呢？我体内的平衡……”

“现在？”古砚感受了一下两人之间那无形的灵力联系，以及凌霜凰体内那缓缓流转、如同太极般的冰火涡流，“现在的情况很特殊。这光茧由石碑之力和你我交融的灵力构成，暂时维系着这种平衡。你的冰火本源，似乎……初步接纳了我的‘震’之灵力作为一种缓冲和调节的媒介。但这种平衡是外力促成的，并非你自身完全掌控。一旦离开这光茧，或者你情绪剧烈波动，是否会再次失控，犹未可知。”

他说的很直白，没有隐瞒风险。

凌霜凰的心沉了沉。果然，问题并没有根本解决。但这至少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希望。她以前尝试过无数方法，服用天材地宝，寻求长辈帮助，都无法让冰火之力如此“和睦共处”。

“也就是说……在彻底掌控这种平衡之前，我可能……暂时不能离你太远？”她说出这句话时，耳根都红透了，声音细若蚊蝇。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但为了活命，为了真正掌控自己的力量，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古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理论上如此。我的灵力是目前维持你体内平衡的关键一环。距离过远，或者我主动切断联系，都可能导致平衡崩溃。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具体如何，还需要等我们离开这光茧后验证。”

凌霜凰：“……”

她彻底不说话了，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只觉得未来一片灰暗。难道以后都要跟这个讨厌的家伙绑在一起了吗？

古砚看着她这副鸵鸟模样，也不再开口，重新闭上眼睛，继续体悟自身，同时默默感知着这光茧的能量流转，试图找出离开的方法，或者至少弄清楚这石碑和光茧还能维持多久。

光茧内，恢复了寂静，只有能量流转的微弱嗡鸣，以及两人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古砚忽然眉头微动，睁开了眼睛。他察觉到，周围光茧的能量波动，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不稳定起来，那红蓝二色的光芒闪烁频率加快了少许。

几乎同时，凌霜凰也抬起了头，她也感受到了变化。

“这‘茧’……好像要消失了？”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不仅是对未知的紧张，或许还有一丝……对即将失去这层特殊“联系”的茫然？

古砚站起身，走到光茧边缘，伸出手触摸那层光壁。指尖传来轻微的排斥感，但比之前弱了不少。“嗯，能量在衰减。看样子，我们快出去了。”

他回过头，看向凌霜凰，神色平静：“准备好面对外面那些人了吗？还有……我们之间的问题。”

凌霜凰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裙和发丝，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成平日那清冷孤高的模样，深吸一口气：“不用你操心。”

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这时，光茧的光芒急剧闪烁了几下，然后如同泡沫般，“啵”的一声轻响，彻底破碎开来，化作点点红蓝光粒，消散在空气中。

碑林中心的景象，再次清晰地映入两人眼帘。

那座冰火石碑静静矗立，表面的冰霜与火焰纹路似乎黯淡了些许，但那股古老的气息依旧存在。

而周围，不少目光瞬间投射了过来！

有好奇，有探究，有惊疑，也有……不怀好意。

古砚和凌霜凰，一前一后，从原本光茧所在的位置显现出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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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之上，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逸散的灵力，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

蒋婧脸色微微发白，看着前方那道负手而立的背影。赵坤站在那里，周身凌厉的剑意已渐渐收敛，但那股深沉的压迫感却比之前更甚。他脚下是狼藉的地面，焦痕、冰屑、断刃与深褐色的血渍交织，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杀戮。

五位筑基巅峰的天骄，在他手下，竟未能撑过十息。

蒋婧心中寒意未消，又添了几分莫名的敬畏。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就在这时，赵坤身体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震。

并非外力所致，而是源自识海深处。

一道苍老、威严，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疲惫的声音，如同沉寂的古钟，直接在他灵魂中敲响：

“坤儿。”

赵坤瞳孔骤然收缩，是老祖宗赵无极！

他立刻收敛心神，于识海中恭敬回应：“老祖宗，孙儿在。”

“你虽承我《无极剑典》，然剑道之路，岂能无配兵？”赵无极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悠远，“吾之佩剑‘断岳’，随我征战一生，饮尽强者血，后随我一丝残念，沉眠于此地剑冢之中。”

剑冢？赵坤心中一动，想起之前那声惊动整个第六层的古老剑鸣，以及墨尘师尊曾提及的葬兵之所。

“你去，将它取来。”

赵无极的声音不容置疑，但紧接着，语气转为凝重：“切记，剑冢非善地，乃万兵埋骨之所，内蕴历代兵主之不甘、怨愤、桀骜残念，汇聚成滔天剑怨。寻常手段，难近其核心。”

“你需以我传你之‘无极剑意’为引，以心感剑，非以力取剑。若心志不坚，反受其噬，神魂俱灭亦有可能。能否得‘断岳’认可，看你自身造化。”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如同来时一般突兀。

赵坤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眼底深处，有炙热的光芒一闪而逝。老祖的佩剑！若能得此神兵，他的实力必将再上一层楼！但剑冢的凶险，也让他刚因实力大涨而滋生的些许骄狂之心冷却了几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看向一旁忐忑不安的蒋婧。

蒋婧见他目光扫来，心头一紧，连忙上前一步，轻声问道：“赵师兄，你……没事吧？”她敏锐地察觉到赵坤刚才气息有瞬间的异常波动。

赵坤摇了摇头，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决断：“此地事了，我们去剑冢。”

“剑冢？”蒋婧一怔，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担忧。那地方，光是之前传来的剑鸣就让人心惊胆战，绝非善地。“师兄，剑冢凶险，据说……”

“我自有分寸。”赵坤打断了她，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隐匿在远处、因之前动静而窥探，却不敢靠近的神识，冷哂一声，“些微蝼蚁，不足为虑。”

说罢，他不再停留，周身淡金色灵力微涌，化作一道剑光，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那个方向，正是之前古老剑鸣传来的源头，也是他冥冥中感应到的、剑意最为汇聚驳杂之地。

蒋婧见状，不敢多言，压下心中的不安，立刻施展身法，化作一道青色流影，紧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平台区域。

飞行在第六层的天空中，周围的景象开始逐渐变化。原本还算祥和的悬浮山峦与灵泉飞瀑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凉与死寂。天空不再是霞光万道，而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调，仿佛被无形的尘埃笼罩。

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躁动不安，精纯之中混杂着无数种凌厉、暴戾、阴寒、灼热……种种属性迥异却又同样充满攻击性的剑意碎片。这些剑意碎片如同无形的风刃，刮擦着护体灵光，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嗤嗤”声。

蒋婧不得不加大灵力输出，才能稳住身形，她看着前方赵坤那在紊乱剑意风中依旧稳定如山的背影，心中暗叹：传承之后，他的实力果然已远超同侪。

越是往前，那种压抑感便越是强烈。

偶尔，能听到风中传来隐约的金铁交鸣之声，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兵器在虚空中碰撞、厮杀；有时又会响起几声充满不甘或怨毒的嘶吼，直接作用于神魂，让人心烦意乱。

赵坤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周身自然流转的“无极剑意”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将那些侵袭而来的杂念、剑意碎片或荡开、或吸收、或碾碎。他似乎在借此机会，进一步熟悉和磨砺这份新得的力量。

飞行了约莫半日，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出现在地平线上。与第六层其他地方不同，这片荒原的土地并非黑色岩石，而是一种暗沉的赤褐色，仿佛被无尽的鲜血浸染、干涸后形成的颜色。

荒原之上，没有植被，没有山峦，只有无数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兵器，或插、或倒、或半埋于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它们大多残破不堪，锈迹斑斑，灵光黯淡，但每一柄兵器上，都散发着或强或弱的凌厉气息，以及一股沉淀了万古的不甘与怨念。

这些兵器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的力场，笼罩着整个荒原。力场之中，各色剑气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胡乱穿梭、碰撞、湮灭，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股苍凉、古老、霸道、混乱到极点的磅礴剑意，如同实质的潮水，从荒原深处弥漫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蒋婧在荒原边缘停下遁光，脸色发白，呼吸都有些不畅。她看着那片如同巨大坟墓般的兵刃海洋，眼中充满了惊惧。“师兄，这里就是……剑冢？”

赵坤悬浮在她身旁，目光锐利如剑，穿透那扭曲的力场，望向荒原的最深处。在那里，他隐约感觉到一股与他体内“无极剑意”同源，却更加浩瀚、更加沉寂的呼唤。

他缓缓点头，眼神凝重，却并无退缩之意。

“嗯，就是这里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

断岳剑，就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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