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铁壁王权
当新郎林生那双只剩下无尽怨恨与漆黑的眼睛睁开的瞬间,整个祠堂的“规则”被强行改写了。
不再是那套繁复而扭曲的“婚礼礼数”,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霸道、也更加绝望的领域——“心死”。
空气在一瞬间变得粘稠如琥珀,又冰冷如万载玄冰。源自新郎百年孤独与无尽仇恨的怨气不再仅仅是精神上的压迫,而是化作了实质。四人周围的幽绿灯光和血色地毯仿佛被泼上了一层化不开的墨汁,所有色彩都在迅速褪去,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灰与黑。
“滴答。”
一滴水珠从祠堂的房梁上落下,却在半空中凝固成了一枚棱角分明的黑色冰晶,无声地悬浮在那里。时间仿佛被这极致的冰冷拖入了缓慢的泥潭。四人的动作,乃至思维,都变得异常迟滞。他们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正在凝固,生命的热度正在被这片心死的领域迅速抽离。
“嗷——”
那与新郎怨念开始融合的怨念集合体,发出了更加痛苦也更加狂喜的咆哮。它的形态变得愈发稳定,那蠕动的肉山之上,竟然开始“长”出了一片片破碎的、如同嫁衣般的血色布料。它的力量在以几何级数攀升,与新郎的“心死”领域形成了完美的共鸣。
“完了……我的仪器……所有读数都归零了……”兰策的声音在心灵链接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冻住,连最简单的逻辑分析都难以完成。
莫飞的处境更为糟糕。他那由愤怒点燃的炽热战意,在这片心死领域中如同风中残烛,被吹拂得摇摇欲坠。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被飞速压制,握着战斧的手臂沉重得如同山岳,连抬起都变得无比艰难。
白语靠在冰冷的柱子上,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转变成了一种近似于死灰的颜色。新郎苏醒后的怨念与他体内那杯“怨念之酒”的残余力量产生了剧烈的共鸣,无数根冰冷的针仿佛正在他的灵魂深处疯狂穿刺。
“呵……一个用‘绝望’来构筑的领域……虽然粗糙,但味道……倒也还算纯正。”黑言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凝重,“小白语,你这件艺术品,似乎要提前迎来谢幕了。真是……遗憾……如果没有去……算了,不提那事了。”
绝境。
真正毫无希望的绝境。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再无生机之时,一个沉稳得如同磐石般的声音,在三人几乎被冻结的心灵链接中,清晰地响起。
“都……站到我身后。”
是安牧。
他依旧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永远不会被风雪压垮的山岳。在这片足以冻结一切的“心死”领域中,他竟是唯一一个还能保持站姿的人。他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冷静,也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无法直视的、属于队长的绝对威严。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那正在成形的恐怖怨偶,直视着那个缓缓站起、散发着无尽怨毒的尸体新郎。
“在我的队伍里,还没有‘绝境’这个词。”
话音落下,安牧的双眼中,迸发出了与这片灰黑世界格格不入的、如同熔岩般炽热的金色光芒!
一股与新郎的“心死”领域截然相反的、充满了秩序、威严与掌控力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君王,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梦魇解放——铁壁王权!”
“轰——!!!”
没有物理上的巨响,却在所有人的灵魂层面掀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
以安牧为中心,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由无数灰色几何线条构成的半透明领域瞬间展开!
在这个领域之内,所有规则再次被改写!
新郎那足以冻结时间的“心死”之力,在接触到这个灰色领域的边缘时,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固壁垒,被硬生生地排斥在外。粘稠的空气恢复了流动,刺骨的冰冷被一种肃穆的威严所取代。脚下那黏腻的血色地毯和青石板路,在领域展开的瞬间,便被一层冰冷的、印着恶梦调查局雄鹰徽章的银灰色金属地板所覆盖!
这里是安牧的“铁壁”领域。在这里,他就是唯一的规则!
“这是……”莫飞和兰策震惊地看着周围的变化,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在一瞬间从地狱回到了调查局那冰冷而令人安心的训练场。身上那股几乎要将他们压垮的重负骤然一轻。
“别发呆!”安牧的声音在链接中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与急促,“我的‘铁壁’撑不了多久!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我的生命力!我们必须立刻突围!”
众人这才注意到,安牧的脸色比刚才的白语还要难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缕鲜血正顺着他紧抿的嘴角缓缓流下。强行在这片高级恶魇的领域中,再撑开一个属于自己的领域,这种消耗无异于饮鸩止渴。
“白语!方向!”安牧怒吼道。
白语在“铁壁王权”的庇护下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他强忍着灵魂的剧痛,抬起颤抖的手,指向了祠堂的左侧墙壁。
“那边……是后山的方向……怨气最薄弱……”
“兰策!结构分析!”
“收到!”兰策立刻举起仪器,一道红外线射向墙壁,“材质是夯土混合糯米浆,最薄弱点在第三根承重柱旁边,厚度约七十厘米!”
“莫飞!”安牧的目光转向了早已蓄势待发的莫飞。
“交给我!”
莫飞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战意。他知道,这是安牧用生命为他们换来的唯一机会!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希望,都灌注到了手中的双斧之上。两把战斧的斧刃上,因为能量的过度凝聚,甚至开始迸发出刺眼的电火花!
“为我开路!!!”安牧咆哮着,维持着“铁壁王权”这个移动的堡垒,顶着外界疯狂的怨念冲击,一步一步地向着那面墙壁挪动。
新郎林生和那怨念集合体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它们发出了愤怒的咆哮,更加疯狂地冲击着安牧的领域。那灰色的领域壁障上,泛起了一圈圈剧烈的涟漪,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就是现在!”兰策大吼。
“喝啊啊啊啊——!!!”
莫飞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在领域抵达墙边的瞬间,整个人化作一道毁灭的旋风,狠狠地撞向了兰策标记出的那个点!
“给我……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终于压过了所有的咆哮与嘶吼。坚固的夯土墙壁,在莫飞这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击之下,如同被巨锤砸中的饼干轰然爆开!一个通往外界的破洞出现在他们面前!
洞外,是那片熟悉的、翻滚着的血色浓雾。
“走!”安牧怒吼一声,一把抓住身边虚弱的白语,率先冲了出去。
兰策和莫飞紧随其后。
就在他们全部冲出祠堂的瞬间,安牧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庇护着他们的“铁壁王权”领域,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啵”的一声,瞬间消散。
身后,祠堂内传来了新郎林生那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咆哮。
四人不敢有丝毫停留,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那片血色浓雾之中,将那座地狱般的祠堂,彻底抛在了身后。
……
从狂暴喧嚣的战场,到死寂无声的村落,这种极致的氛围转换,让四人的神经再次紧绷到了极限。
他们成功逃离了祠堂,但并未逃离落水村的范围。周围的红雾比村口时更加浓郁,能见度不足五米。空气中那股腐朽的尸臭味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潮湿中混合着泥土与腐烂植物的气息。
村庄里安静得可怕。
那些青瓦泥墙的老旧房屋如同沉默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红雾之中。家家户户门口,依旧挂着那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白色灯笼,窗户上依旧贴着那刺眼的大红“囍”字。
“咳……咳咳……”安牧靠在一堵墙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会带出星星点点的血迹。刚才强行解放梦魇,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严重的负荷。
“队长,你怎么样?”莫飞扶着他,脸上写满了担忧。
“死不了。”安牧摆了摆手,从战术口袋里拿出一支高浓缩的营养剂,注入手臂,“只是暂时无法再使用‘铁壁’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线索,不能再陷入刚才那样的正面冲突。”
“白语,后山的方向。”安牧看向同样虚弱的白语。
白语闭着眼,仔细地感受着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属于“执念”的流动。那杯酒虽然几乎摧毁了他的精神,却也让他与这个空间的联系变得异常紧密。他能“闻”到,那股属于阿婉的、最纯粹的悲伤与爱恋,正像一条看不见的线索从村庄的尽头悠悠传来。
“这边。”他抬起手,指向了村庄深处一条被杂草覆盖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径。
四人不敢耽搁,立刻动身。他们尽量放轻脚步,如同行走在刀尖上的幽灵,穿行在这座死寂的村落里。
越往里走,周围的景象就越是诡异。他们看到,在一户人家的门口,晾衣杆上挂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张张被剥下来的、还在滴着液体的人皮。在另一处废弃的磨盘上,则堆满了被啃噬得干干净净的、属于人类的骸骨。
这里,根本不像是一个村庄,而是一个被诅咒和怨念扭曲了百年的屠宰场。
“等等。”走在最前面的安牧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们来到了一座看起来比周围民居都要气派一些的院落前。院子的门是虚掩着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但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这里应该是村里某个‘大人物’的家,或许是村长,或许是……当初主持献祭的‘长辈’。”安牧压低声音说道,“进去看看,速战速决。”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由莫飞轻轻推开院门,闪身而入。
院子里同样死寂,但却比外面要整洁一些。正对着院门的是一间堂屋,门窗紧闭。
他们小心翼翼地进入堂屋。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八仙桌,几把太师椅,都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在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上是一个面容阴鸷、留着山羊胡的老者。
“兰策。”
兰策立刻会意,用仪器扫描了一下,低声道:“没有能量反应,只是普通的画像。”
他们的目光,很快被八仙桌上一个被灰尘覆盖的木匣子吸引了。安牧走上前,轻轻吹开灰尘,打开了匣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本用牛皮纸做封面的、线装的册子。
是日记。
安牧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迹是用毛笔书写的,笔力遒劲,但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癸卯年,春,瘟起,村人十损其三。山神怒,需以阴时女为祭,方可平息……”
“……阿婉貌美,其心至纯,乃上佳之祭品。其夫林生素有贤名,晓以大义,必能舍身。”
“……祭典毕,瘟疫止,山神赐福,吾村可再享百年安康。林生虽有怨,然为大局,不足为虑。”
日记到这里,字迹还算工整。但翻到后面,笔迹却突然变得潦草而惊恐,仿佛书写者正在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林生自戕于祠堂!怨气冲天,诅咒已成!村子……出不去了!”
“……红白喜事,日夜不休。村民……村民正在一个个变成纸人!下一个……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山神……山神骗了我们!它要的不是祭品……它要的是整个村子的绝望!它在‘看’着我们!它在笑!”
最后的字迹,已经完全无法辨认,只剩下一滩触目惊心的、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印。
“果然如此。”安牧合上日记,眼神冰冷,“山神从一开始,就是幕后黑手。瘟疫、献祭、诅咒……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它为了‘欣赏’这场悲剧而设下的剧本。”
“这里面还提到了,在阿婉之前,还有其他的祭品。”兰策指着其中一页,“这说明,这种献祭,是村子的‘传统’。那个怨念集合体,恐怕融合了数百年间所有被献祭少女的怨念。”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哭声突然从他们背后传来。
“呜……呜呜……妈妈……你在哪儿啊……”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充满了恐惧与无助,听起来……近在咫尺。
四人的身体在一瞬间全部僵住!
他们几乎是同时想起了石碑上的第七条规则——村中没有孩童,若听到孩童哭声,请立刻寻找纸人求助。
哭声似乎是从隔壁的房间传来的,那房间的门,正虚掩着,一道漆黑的缝隙,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怎么办?
是无视这条规则,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还是……按照规则所说,去“寻找纸人求助”?
两种选择,似乎都通向死亡。
四人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那凄楚的、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孩童哭声,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死寂的屋子里,悠悠回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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