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李莲花21
夜色深沉，万寿山巨大的轮廓在车窗外缓缓后退。房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京城西郊的官道上，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声。
处理完角丽谯的尸体和残留的气息后，两人稍作休整，便再次启程，目标直指万寿山。复仇的终点就在前方，车上的气氛却有些异样的沉凝。刚才角丽谯临死前的咒骂和招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尤其是那句关于云彼丘下毒的真相，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李莲花心底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苏小蕊坐在门口旁，偷偷瞄着旁边沉默驾车的李莲花。他易容后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模糊不清，但那挺直的脊背和握着缰神的手，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她能感觉到他周身萦绕的低气压，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打破这沉重的气氛。她不想让仇恨完全吞噬了此刻，尤其是在……系统提示他好感度高达95%，“此心所系，唯卿而已”的时候。李莲花需要一点光亮，一点对未来的期待。
“喂，李莲花？”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李莲花应了一声，声音低沉，目光依旧看着前方的道路。
“等……等报完仇……”苏小蕊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憧憬和……试探，“等一切都结束了……我……我想开着这辆房车，到处走走。”
李莲花握着缰绳的手指微微一动，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在听。
苏小蕊受到鼓励，眼睛亮了起来，语气也轻快了些：“你看啊！我这房车，厨房、药柜、诊疗区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医馆！我想……我想开着它，去那些穷乡僻壤，去那些缺医少药的地方！给看不起病的人看病！给没钱买药的人送药！”
她越说越兴奋，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遇到疑难杂症就停下来研究！遇到瘟疫就帮忙控制！走到哪儿，医到哪儿！悬壶济世，行侠仗义！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她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驾着房车、救死扶伤的场景。那“横行霸道”的豪言壮语，此刻化作了“悬壶济世”的宏伟蓝图。
李莲花静静听着，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那光芒驱散了他心底的一丝阴霾。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嗯。很厉害。苏神医……志向远大。”
得到他的肯定，苏小蕊更开心了，但随即，她脸上的兴奋又黯淡了几分，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脆弱：
“然后……等天气好的时候，或者……或者想师父了……”她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我就回药王谷去……整理整理师父留下的药圃，晒晒药材……打扫打扫屋子……给师父……上柱香……”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轻得像叹息：
“药王谷……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李莲花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他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收紧。他知道苏小蕊是药王谷传人，却从未深究过她的身世。此刻听她亲口说出“就剩我一个人了”，那轻飘飘的话语里蕴含的孤独和无助，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
马车上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你……你报完仇以后……想干嘛啊？”她声音很轻，带着点试探，“是……是变回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重振四顾门？还是……”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几乎微不可闻：
“你……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药王谷？就……就偶尔……去看看我师父……或者……或者陪我整理药材也行……”
她说完，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李莲花的眼睛，脸颊微微发烫，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会提出这种要求？！他李莲花……怎么可能陪她去药王谷那种偏僻地方？他可是……他可是……
李莲花沉默地驾着车。前方的道路在月光下延伸。苏小蕊的话，像一阵暖风，吹散了他心中积聚的冰冷仇恨。她描绘的未来——驾着马车悬壶济世，回药王谷整理药材祭拜师父……充满了烟火气和生命力。
那句“药王谷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孤独，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想起自己失去师父时的痛彻心扉……孤独，是这世间最锋利的刀。
而她最后那句小心翼翼的请求——“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药王谷？”——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不再是那个站在巅峰、睥睨天下的李相夷。他是李莲花。一个被仇恨浸染，却又被眼前这个姑娘笨拙而执着地拉回人间的……李莲花。
她的未来计划里有他。她需要他。她希望他……陪着她。
这个认知，让李莲花心底翻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暖流。
他缓缓勒住缰绳，让马车在路边一处僻静的空地停了下来。老马打了个响鼻，安静地站在原地。车厢内外的喧嚣瞬间静止，只有夜风吹过林梢的沙沙声和两人清晰的呼吸声。
李莲花转过头，看向苏小蕊。月光洒在他易容后普通的面容上，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深邃而温柔。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夜风吹乱的一缕碎发。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划过她温热的皮肤。
苏小蕊身体微微一僵，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好。”李莲花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静的夜色中回荡，“我陪你。”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和纵容：
“悬壶济世也好，整理药材也罢……苏神医要去哪里，李某……自当奉陪。”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一些，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悦耳：
“至于李相夷……一年前，就死在东海了。”
“以后……”
他看着她瞬间瞪大的、充满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眼睛，嘴角那抹笑意终于抑制不住地加深：
“只有李莲花。陪着他的债主姑娘……苏小蕊。”
苏小蕊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坝！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莲花的胳膊，将滚烫的脸颊埋在他微凉的衣袖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掩饰不住的雀跃：
“说话算话！李莲花！你要是敢反悔……我就……我就把你欠我的债翻十倍！让你一辈子给我赶车！”
李莲花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和那细微的颤抖，眼底的笑意如同涟漪般漾开。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带着纵容的无奈：
“好。苏债主说了算。”
他重新握紧缰绳，轻轻一抖：“驾。”
老马再次迈开轻快的步子，底盘深处的蒸汽核心无声地同步运转，巨大的马车载着两颗彼此靠近的心，平稳而坚定地朝着万寿山的方向驶去。复仇的终点就在前方，而复仇之后的生活，似乎也在这月色下，悄然铺开了一条带着药草清香的、温暖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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