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洒扫仙娥9
瑶池仙宫，八公主的寝殿内，熏香袅袅，温暖如春。
苏蕊端坐在精致的绣墩上，身份已是八公主瑶光的贴身仙娥。八公主则慵懒地歪在铺着柔软云锦的软榻上，托着腮帮子，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苏蕊。
“苏蕊苏蕊！今天讲什么故事呀？”八公主的声音充满期待。
苏蕊微微一笑，眼神温和：“公主，今天小仙给您讲一个凡间女子的故事，她叫花木兰。”
“花木兰？名字好奇怪哦！不过凡间女子的故事？快讲快讲！”八公主兴致勃勃。
苏蕊开始讲述那个流传千古的故事，着重描绘花木兰的孝心、勇气、坚韧和赫赫战功。讲到木兰凯旋归来，天子封赏时，八公主拍手叫好：“好厉害！巾帼不让须眉！就该这样！”
然而，当苏蕊讲到木兰恢复女装，天子震惊，同袍惊愕时，八公主的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等等！”八公主打断苏蕊，小脸上满是困惑和不解，“为什么呀？木兰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打了胜仗，保护了国家！她为什么还要害怕？为什么天子会震惊？同袍会惊愕？她不就是个女子吗？天庭也有很多厉害的女仙啊，像九天玄女娘娘、碧霞元君娘娘、还有我母后。她们都很厉害，女子打仗有什么问题吗？”
苏蕊看着八公主天真困惑的眼神，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和一丝沉重，声音压低了些：“公主您生于天庭，长于瑶池，所见皆是仙神平等，法力高强便受尊崇。但凡间却大不相同。”
“有何不同？”八公主追问。
“凡间轻视女子。”苏蕊缓缓道，语气带着陈述事实的平静，却字字清晰，“这种轻视，刻在骨子里，写在律法上，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刻在律法上？”八公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是。”苏蕊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在凡间律法中丈夫殴打妻子，可减刑，而妻子若殴打丈夫，则要加重刑罚。此乃其一。”
“啊？”八公主惊呼出声，小脸满是震惊，“这太不公平了！”
“其二，”苏蕊继续道，“凡间女子没有土地继承权。她们一生的衣食住行，皆需依附于男子——父亲、兄弟、丈夫。她们无法独立生存。”
“没有土地？不能独立？”八公主更加困惑，“那她们吃什么？住哪里？”
“其三，”苏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凡间未婚女子，常被当作‘待价而沽’的商品。她们的婚姻，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无权选择。婚后，她们需承担生儿育女、侍奉公婆、操持家务等职责，如同奴仆。”
八公主的小嘴张得能塞进一个蟠桃，这和她想象中的凡间完全不一样。
“其四，”苏蕊的声音更加低沉，“在凡间，有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她们不能读书，不能明理，只能学习女红、妇德比如如何顺从丈夫、公婆等传统技能。她们被剥夺了思想，被禁锢在方寸之间。”
“不能读书？不能明理？”八公主彻底懵了！在她看来，读书明理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所以……”苏蕊看着八公主震惊的小脸，总结道，“花木兰她隐瞒女子身份，替父从军，在律法上是犯了‘欺君之罪’，在世俗眼中是‘牝鸡司晨’，大逆不道。她即使立下天大的功劳，一旦暴露女子身份，等待她的很可能不是封赏，而是严惩，甚至是杀身之祸！”
“啊？”八公主吓得捂住了嘴。
“最后，天子之所以没有惩罚她，反而嘉奖她，并非因为认同女子从军，而是念在她立下大功，网开一面，特赦其罪！”苏蕊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这已是天大的恩典了，是花木兰用命拼来的‘免罪金牌’！”
寝殿内一片死寂。熏香依旧袅袅，气氛却变得沉重。
八公主呆呆地坐在软榻上，小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困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愤怒。
她从小生活在天庭，所见女仙皆法力高强，地位尊崇。王母娘娘更是三界至尊之一，她从未想过在凡间，女子竟会如此卑微？如此不公？如此可怕？
花木兰那么勇敢，那么厉害的女子，立下那么大的功劳，最后竟然还要靠皇帝的“恩典”才能免罪？这太荒谬了！太不公平了！
“凡间怎么会这样？”八公主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女子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她们也是人啊！”
苏蕊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八公主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她知道，这颗种子已经种下了。
八公主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看向苏蕊，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纯真无忧，而是多了一丝沉重和思索。
“苏蕊……”她轻声问，语气带着探寻，“凡间真的那么不好吗？”
苏蕊看着她，眼神温和：“公主，凡间有山川河流之美，有四季更迭之妙，有烟火人间的温情。但也有许多天庭所没有的不公与束缚。尤其是对女子而言。”
八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她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大眼睛望着窗外的云海，眼神飘忽，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苏蕊知道，今天的“故事”，效果远超预期。她轻轻起身，为八公主续上一杯温热的仙露，然后安静地退到一旁，不再打扰。
瑶池仙宫，熏香依旧。八公主瑶光望着窗外，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凡间原来并非她想象中的乐土。女子在凡间，竟活得如此艰难？如此没有尊严？
花木兰她最后等来的“恩典”真的是恩典吗？
八公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而苏蕊，站在角落，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引导才刚刚开始。
翌日，瑶池仙宫，八公主寝殿。
昨日的花木兰故事带来的沉重气氛似乎还未完全散去。八公主坐在软榻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飘向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苏蕊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她需要再添一把火，加深八公主对凡间情爱，尤其是凡间男子的负面印象。今天的故事，她选择了另一个经典——《海的女儿》，但做了本土化改编。
“公主，”苏蕊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今日小仙给您讲一个关于深海鲛人族的故事，可好？”
“鲛人族？”八公主被吸引了注意力，眼中重新燃起好奇，“好啊好啊，快讲快讲。”她暂时抛开了昨日的烦忧，期待新的故事。
苏蕊微微一笑，开始讲述：
“在东海最深的海沟之下，居住着美丽的鲛人族。她们人身鱼尾，歌声动听，织就的鲛绡价值连城。鲛人族的小公主爱丽儿，是海王最宠爱的女儿。她有着最动听的歌喉和最灿烂的鱼尾，但她却对深海之外的人类世界充满了向往……”
故事娓娓道来。苏蕊着重描绘了爱丽儿对海面世界的好奇，以及她救下遭遇海难的凡人皇子时的惊鸿一瞥。她描述了爱丽儿为了追求爱情和双腿，与深海女巫做交易的残酷代价——失去美妙的声音，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并且如果皇子不爱她，她将在皇子新婚之日化作海上的泡沫，魂飞魄散！
“啊？”听到这里，八公主忍不住惊呼出声，小脸上满是震惊和不解，“苏蕊！这代价也太大了，鲛人变作人形真的要付出这么大代价吗？失去声音？每一步都像踩刀子？还会变成泡沫？”
苏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和一丝“故事就是如此”的表情，轻声道：“公主，这只是个故事。故事总需要一些波折和代价。”
她没有过多解释，继续讲下去。她描述了爱丽儿忍受着剧痛，用无声的美丽和舞蹈吸引皇子，却无法告诉他真相。她描述了皇子对这位“哑女”的喜爱，却始终将她视为一个“有趣的玩伴”或“需要保护的弱者”。最终皇子误以为救他的是邻国的公主，决定迎娶她为妻。
“什么？”八公主猛地从软榻上坐直了身体，小脸气得通红！“那个皇子，他太蠢了，太蠢了！爱丽儿就在他身边，他怎么会认不出是她救了他？他瞎了吗？”
苏蕊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讲述着结局：爱丽儿的姐姐们用自己美丽的头发向女巫换来了一把匕首。她们告诉爱丽儿，只要在新婚之夜，用这把匕首刺进皇子的心脏，让他的鲜血滴在她的脚上，她就能变回鲛人，回到大海，避免化作泡沫的命运。
“刺进去，刺进去啊！”八公主激动地挥舞着小拳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那个蠢皇子，他都要娶别人了。他根本不值得爱丽儿付出那么多，刺死他，变回鲛人回到大海和姐姐们在一起！”
然而，故事的最后，爱丽儿看着熟睡中的皇子，看着他脸上那或许带着一丝幸福的睡颜，最终她丢掉了匕首，在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中，化作了海上的泡沫…
“不——！！！”八公主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尖叫，她猛地从软榻上跳下来，小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涨得通红。她用力跺着脚，指着虚空，仿佛在指着那个愚蠢的皇子，声音尖锐而充满控诉：
“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刺下去？那个蠢货都要娶别人了，他根本不爱她，他连救命恩人都认不出来！他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猛地转向苏蕊，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还有爱丽儿，她是不是傻？她的姐姐们为了救她连头发都牺牲了，她们那么爱她。有这么多爱她的姐妹还不够吗？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蠢货皇子去死？为什么要变成泡沫？她为什么不听姐姐们的话？为什么不把那个皇子杀了？”
八公主的情绪彻底爆发了！昨日的沉重，加上今日的愤怒和失望，让她对凡间男子、对那种“牺牲一切”的爱情观产生了强烈的反感和厌恶，在她看来，爱丽儿的选择愚蠢至极，那个皇子更是罪该万死。
苏蕊看着八公主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样子，心中暗喜。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强烈的情绪冲击！对凡间男子“愚蠢”、“薄情”、“不值得”的深刻印象！以及对“姐妹亲情”的珍视！
她脸上露出“被吓到”的表情，连忙安抚：“公主息怒，这只是个故事…”
“故事？！故事也不行！”八公主余怒未消，胸口剧烈起伏，“这个故事太气人了，那个皇子太坏了！爱丽儿太傻了！她的姐姐们太可怜了。”她说着说着，眼圈竟然红了，带着哭腔，“苏蕊，你以后不许再讲这么气人的故事了！”
“是是是！小仙知错了！”苏蕊连忙“惶恐”地应道，心中却是一片平静。她知道，今天的“故事”，效果比昨天更加强烈！八公主心中对凡间情爱的美好幻想，已经被“花木兰”和“爱丽儿”这两个故事，彻底击碎了，取而代之的，是警惕、是愤怒、是对凡间男子的深深不信任！
她看着八公主气呼呼地坐回软榻，抱着膝盖生闷气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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