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笔记7
墨镜下，黑瞎子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如同荒漠中受惊的沙狐。他嘴角习惯性扬起的嬉笑弧度凝固了零点一秒，随即咧开一个更大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哎哟哟，苏老板！您这眼力劲儿，绝了！”他夸张地挑起大拇指，身体却微不可查地向后倾了半步，脚跟钉在原地，维持着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
“老朋友？嗨！您抬举它了，顶多算个甩不掉的‘旧债’！”他摆摆手，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甚至带着点嫌弃，“跟了我这些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嘛！您这专线服务是好，可我这人念旧！再说了……”他拖长了调子，墨镜刻意转向苏小蕊那张纯黑卡片的方向，又迅速转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咱这债，得按‘道上’的规矩慢慢算清不是？您这地府特快专递，我怕它…水土不服啊！谢您好意，心领啦！”
苏小蕊定定地看了黑瞎子两秒，那玩味的笑容似乎更深了些，仿佛早已看穿他嬉皮笑脸下的重重防备。她没有再问，只是眼神骤然一冷，带着一种执行公务的漠然。
“显！”清叱声起！
她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凌空对着黑瞎子的后背虚虚一点！
“呃啊——！”`黑瞎子一声猝不及防的闷哼，身体剧震！一股阴冷刺骨的寒风凭空卷起！只见一个枯槁漆黑、面目扭曲、散发着冲天怨毒的人形黑影被一股无形巨力从他背上硬生生撕扯出来！
“吱嘎——轰！”
鬼门关开启！
深邃的、边缘闪烁着狂暴暗紫电光的裂缝瞬间撕裂空间！粗壮如儿臂、铭刻着古老符文的漆黑锁链裂空而出，精准地缠住恶灵颈骨与四肢，猛地向后拖拽！
墨镜从黑瞎子鼻梁上滑落，露出他青黑深陷的眼窝和那双此刻写满了极致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一丝如释重负的茫然的眼睛。他身体僵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停滞了数秒。
无邪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惊叫出声，脸色比纸还白，刚才那直面灵魂怨毒的景象比任何血尸都更恐怖。张起麟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死死盯着那消失的裂缝，又猛地转向苏小蕊——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对“存在”本身的震撼。她真的是鬼吏！这绝非幻术或障眼法！
连一直瘫坐在青石阶上、精神萎靡的阿宁，此刻都挣扎着抬起头，涣散的瞳孔因巨大的恐惧和认知颠覆而剧烈收缩，嘴唇无声地颤抖着。
黑瞎子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粗粝得像是破风箱。他弯腰，动作有些僵硬地拾起墨镜，却没有立刻戴上。他罕见地露出了完整的脸，虽然依旧带着风霜和痞气，但眉宇间那层常年笼罩的阴郁煞气，竟真的消散了大半，眼神清亮了许多。他对着苏小蕊，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抱拳躬身：
“苏大人…不，苏…苏老板。”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黑瞎子…服了。” 这句“服了”，胜过千言万语的感谢，是佣兵对绝对力量的承认。
苏小蕊对他的致谢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仿佛刚才只是掸掉了一点灰尘。她手抄上摊开，只见白光一闪，两样东西凭空出现在：
一本看起来年代久远、封皮磨损的笔记本：上面似乎写着一个“它”字
一卷老式的、没有任何标记的空白录像带。
“拿着。” 苏小蕊示意无邪，“这些，算是我预付的‘合作诚意’。它们能解答你一部分疑惑，也证明我要‘送下去’的人，与你们的追寻息息相关。”
她不等无邪震惊地拿起东西，紧接着，苏小蕊的目光转向阿宁。她手指又是一点，一枚看起来非常古老、边缘带着不规则断口、刻着繁复诡异纹路的瓷盘碎片，凭空出现在阿宁面前的青石地上。
“你的目标。”苏小蕊言简意赅。
阿宁看着地上的瓷盘，瞳孔微缩，这正是她此行的核心目标之一！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挣扎着将瓷盘紧紧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锚点。她抬头看向苏小蕊，眼神复杂无比，恐惧、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苏小蕊的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四人，最终落在无邪和张起麟身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的任务，是要送一些在生死簿上阳寿已尽，但仗着点歪门邪道，迟迟未去地府报道的‘钉子户’下去。”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黑瞎子、阿宁，最后停在张起麟那张冰山脸上，
“放心，”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漠然，仿佛在宣读条例，“你们几位，阳寿未尽，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
她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无邪和张起麟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玩味：
“但是，你们很特别。尤其是你，无邪。” 她点了点无邪，“你就像一块行走的强力磁铁，总能精准地吸引到那些‘钉子户’和它们盘踞的‘巢穴’。而你，” 她看向张起麟，“你身上的‘线’，牵扯着最深的那几个‘钉子’。”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在四人脸上逡巡：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跟着你们行动。” 她宣布得理所当然。
“什么？！跟着我们？！” 无邪捧着日记和录像带，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苏…苏老板！您这身份…您这手段…跟着我们干嘛？您自己不是能开鬼门关，您自己去抓那些‘钉子户’啊！” 他实在无法想象身边跟着一个能随手开鬼门关、让血尸当员工的“地府公务员”是什么画面。
看着无邪捧着陈文瑾日记和空白录像带，一副“信息量太大要宕机”的表情，苏小蕊才慢悠悠地继续解释：
“第一，我的‘员工’很稳定，它们在我的‘领域’内受到绝对约束，失控？不存在的。它们本身就是不该滞留人间的‘异常’，最终归宿就是地府。我收集它们，一方面是维持鬼屋运转，吸引特定目标，另一方面，等我任务完成，会统一打包送下去。这叫资源回收利用，环保。” 她语气带着点黑色幽默。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一种“你心里没点数吗”的意味，牢牢锁定无邪，“无邪，你真的很‘邪门’。你以为我这里的‘七星鲁王宫’场景是怎么复刻出来的？为了收集素材，我亲自去了一趟你‘光顾’过的那些地方——”
她掰着手指数：“西沙海底墓？塌了，核心区域被水淹得乱七八糟。云顶天宫？雪崩加塌方，主殿都找不全了。秦岭神树？呵青铜巨树被炸断，整片山体裂缝合拢，祭坛埋入地下！鲁王宫？呵，除了些砖头瓦块，啥都没剩下！你简直是个‘古墓拆迁办主任’！”
无邪被她数落得面红耳赤，想反驳又无从说起，因为好像…还真是这样？
“所以！” 苏小蕊一锤定音，“跟着你们，尤其是跟着你这个‘异常吸引源’和‘古墓毁灭者’，才能高效地、‘可持续’地发现并‘收集’到那些我需要处理的‘怪物’和‘钉子户’！否则，等我一个个去找，黄花菜都凉了。效率，懂吗？” 她摊了摊手，一副“就是这么简单，你认命吧”的表情。
无邪抱着陈文瑾笔记和空白录像带，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被苏小蕊那句“古墓拆迁办主任”怼得哑口无言，内心疯狂吐槽：“怪我咯？！那些地方本来就危险！而且小哥和胖子也出力了啊！”
黑瞎子摩挲着后颈，墨镜重新戴上，嘴角勾起一丝复杂难明的弧度，最终归于沉默。阿宁握紧手中的瓷盘，看着苏小蕊，又看看无邪和张起麟，眼神闪烁，显然在快速评估着这突如其来的“合作”意味着什么。
张起麟的目光在苏小蕊和无邪之间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苏小蕊身上。他缓缓地、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这个动作含义复杂：可能是接受了合作的事实，可能是警告对方不要对无邪不利，也可能是认可了对方关于无邪“邪门”体质的说法。他依旧沉默，但态度已然明确——这个“地府公务员”，暂时入伙了。
谁能想到呢？在这个规则松散、阴司力量近乎瘫痪的世界，苏小蕊，一个异界地府的‘圆梦师’，竟然能摇身一变成了‘鬼吏’？她内心自嘲地笑了笑。主位面？在那里，对地府保持敬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别说撬鬼门关，靠近阴阳节点都得掂量掂量反噬。但这里……
当确认此界真有“鬼”这种存在，且力量规则与本源世界差异巨大时，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就冒了出来——管理部门呢？总该有个“相关部门”吧？抱着一种近乎科研探索的作死心态，她动用了在主位面绝不敢轻启的禁忌手段，强行撼动此界的阴阳壁垒。
她回想起那扇在虚空裂隙中艰难浮现的、锈迹斑斑、能量波动微弱得可怜的巨大门户时，内心的震惊远大于计划成功的喜悦。
门后的景象更是让她大跌眼镜。想象中的森罗宝殿威严恐怖？不。是破败与困窘。朱漆剥落的柱子，阴差制服陈旧黯淡，连空气中弥漫的阴气都显得稀薄无力。端坐殿上的阎罗王，威严的架子还在，但眉宇间那股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憋屈和愁苦，简直快凝成实质了。
说明来意后，她都做好了被当成异端拿下或者被敷衍打发的准备。
旁边那位一直板着脸、活像别人欠了他几千年阴德的崔判官，噗嗤一声！乐得手里判官笔都差点脱手飞出去！老阎王那万年冰山脸，嘴角也抽搐得跟抽筋似的。
这反应，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此界规则对阴司力量的压制强得离谱，黑白无常在人间基本成了摆设，稍微有点道行或者借助外力的“钉子户”，他们就束手无策。汪家？张家？那简直是插在他们心窝子上百年的毒刺！想拔，拔不动；不拔，寝食难安。更关键的是，维系地府运转所需的某种特殊能量（如陨玉核心）在此界极度匮乏，导致阴司法则衰弱，连鬼门关都时灵时不灵。
苏小蕊内心了然。一个急需“外包”强力清道夫的地府，一个需要官方背书和“业务指导”的跨界打工人。双方一拍即合，效率高得惊人。
手续？象征性地走了个过场。编制？一个“七品缉魂使”的虚衔和一张代表权限的鬼吏卡，外加一个核心任务指标：清理汪家滞留者和张家滞留者，然后那个张起麟不用动，人家是天道之子。
尽可能收集具有稳固阴司能量场效用的特殊物质（陨玉）。作为回报，她可以合法调用部分阴司法则权限，并拥有对“非人异常存在”的处置权。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四个表情各异的男女身上。冰冷的现实就是：汪家这个庞然大物，与他们的命运早已纠缠不清，张家嘛……她看了看张起麟，顺手的事。她需要他们作为“引路人”和“异常吸引源”，“特殊能量（陨玉）的发现者”而他们也需要她这把来自“阴间”的、能斩断某些“不死”孽缘的利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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