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笔记16
篝火的光晕在阿宁失魂落魄的脸上跳动,她靠着冰冷的岩石,眼神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仿佛灵魂已然抽离。
手腕上,冰冷的电子表盘,鲜红的数字在无声地跳跃——
[69:29:15]
[69:29:14]
[69:29:13]
而张起麟,如渊峙岳,周身的气息却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着足以颠覆他整个世界的力量。苏小蕊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解除天授”,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他尘封上百年的绝望囚笼,透进一丝他从未敢奢望的光。
营地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远处,西王母宫方向,在无人觉察的地底深处,某种因核心陨玉消失而变得脆弱的古老结构,在无声的地应力调整中,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却预示着崩塌开始的——“咔嚓”
抗拒的本能几乎在千分之一秒内攫住了他。黑金古刀在鞘中发出一声低沉痛苦的嗡鸣,是烙印在血脉深处的守护意志最后的挣扎。剥离“天授”?这等同于亲手剜去骨髓,否定他行走于世间的全部意义。
上百年的失忆之苦早已成为他认知世界的唯一基石,“完整的人生”对于他这样被命运反复揉搓的灵魂而言,更像一片未知而令人眩晕的深渊——没有枷锁的自由,对永恒的囚徒而言,等同于永恒的流放。
他的目光如最精密的仪器,无声地扫描过每一张脸——无邪焦急眉宇下深藏的担忧,解连还皱纹里刻满的沧桑与不甘,最后落回苏小蕊那双倒映着幽冥、深不见底的瞳孔。
若他不再是那个被命运选定的“守门人”,那扇门后的无边灾厄,将由谁来承接?由无邪吗?
自由?张起麟比任何人都更清醒。在这盘由九门、汪家乃至更古老存在布下的、横跨几代的巨大棋局中,个体的自由不过是更大牢笼中一块稍微宽敞些的区域罢了。他渴求的从来不是虚无的解脱,而是在这注定的洪流中,握住那柄名为“选择”的权杖。
一声沉重而决绝的金石交鸣!黑金古刀被他反手狠狠插进身旁坚硬的岩缝,刀柄剧烈地嗡鸣震颤不止,仿佛不甘的哀嚎。这柄象征着他守护者身份的武器,被他亲手卸下。
“锵——!”
他抬脚,一步踏出。
脚下虬结的藤蔓应声碎裂,发出沉闷的悲鸣。他走向苏小蕊,绷紧的肩线在篝火余烬的阴影里,如同被折断羽翼却依旧昂首的鹰。
“代价,我来付。”
声音低沉,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潜台词如寒铁般冰冷坚硬:无论解除“天授”会带来力量的反噬还是记忆的灭顶之灾,这份代价,只由“张起麟”这个个体来承担,与那个被命运操控的“哑巴张”无关!
当他骨节分明、沾着雨林湿冷泥土的手,毫无犹豫地伸向苏小蕊时,并非祈求救赎的罪人姿态,而是战士握住一柄斩断宿命锁链的新武器,准备迎接未知战场时的决绝!
苏小蕊眼底的光芒骤然炽盛!细密的、仿佛蕴含宇宙星图的符文在她指尖交织缠绕,!这光芒瞬间包裹了张起麟伸出的手,如同活物般顺着手臂蜿蜒而上,直刺他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爆炸,没有痛苦嘶吼。只有张起麟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如石像,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黑眸,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随即又猛地扩散开,仿佛有无数快得无法捕捉的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星河,在他眼底深处疯狂冲刷、奔涌!上百年时光的重量,在这一刻轰然压落!
“你的阳寿,”苏小蕊的声音平淡地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并未因此缩短或延长。”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了站在张起麟身后、满脸紧张关切的无邪和王胖子,那停顿带着一丝命运的残酷,“这意味着…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你可能还会…亲眼见证很多人的终结。”
“终结”二字,轻飘飘落下,却重如千钧。无邪和王胖子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苏小蕊并未理会他们瞬间煞白的脸色,继续对张起麟说道:“青铜门后的那块陨玉核心,我会亲自去取走。从今往后,”她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宣告神谕,“不必再守门了。”
不必…再守门了!
这字,如同最后拆除枷锁的铰链,在张起麟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脏上,撞出了一声沉闷而悠远的回响。
苏小蕊翻掌间,两枚龙眼大的玉白药丸浮现,表面银流暗转,散发出纯净而冰凉的气息。她屈指一弹,这枚药丸精准地飞向解连还。
解连还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玉白色的药丸入手冰凉,那股纯净的气息瞬间让他体内隐隐作祟的阴冷感都平息了几分!他攥紧药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复杂的目光看向苏小蕊。
与此同时,苏小蕊右手一扬!
“嗖!”
另一枚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但表面流光似乎略微暗淡些许的玉白色药丸,划出一道抛物线,直射无邪面门!
“啊呀!”无邪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接,差点让那滑溜溜的药丸脱手而出,狼狈地才堪堪抓在手心,入手同样冰凉。
“拿着,”苏小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目光却锐利如刀,穿透雨林的黑暗,仿佛看到了某个躲在更深处阴影里的人,“等你真正的三叔无三省来了,交给他。解连还,”她的视线转回,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你和那老狐狸之间,总该有些特殊的联络手段吧?告诉他——”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肃杀的宣告之意,清晰地回荡在营地每一个角落,也穿透了雨林的层层屏障,如同战鼓擂响:
“我行事如此光明正大,就是要碾碎汪家这数百年根基!让他别再像个阴沟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了!”
“况且…装给谁看呢?他自己身边,不也早就爬满了汪家的蛆虫吗?”
篝火的余温尚未散尽,苏小蕊的身影已如雾气般飘向雨林深处,只留下一句不容置疑的指令:
“跟上。”
队伍在死亡的倒计时与重获新生的震动中沉默开拔。湿滑的藤蔓与盘根错节的树根在探照灯的光柱下投下扭曲的暗影,如同蛰伏的鬼爪。阿宁腕表的红光在黑暗里规律跳动 [68:47:22],像一颗嵌入血肉的定时炸弹。张起麟走在最前,每一步都踏得异常沉稳,那吸收了百年记忆重量的背影,在幽暗中散发出磐石般的气息,唯有黑金古刀偶尔轻磕岩石的微响,暴露着主人内心并非全然的平静。
解连还紧随其后,紧紧攥着那枚冰凉的玉白药丸,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体内沉寂了二十年的阴寒蚀骨感仿佛正在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久违的暖流。
“啧,”黑瞎子的墨镜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寒光,他刻意落后两步,与解宇臣并肩,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附近几人听见,带着他那独有的玩世不恭的腔调,“花儿爷,瞧见没?这趟浑水要是早跟着苏老板趟,咱解当家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在家里喝上热茶逗鸟儿了,还用得着在这蛇窝子里提心吊胆?”他这话明着是说解连还,眼角的余光却瞟着前方的苏小蕊,带着三分试探七分谄媚,“苏老板这手段,那是拨云见日,指哪儿哪儿太平!不服不行!”
他顺手拍掉一只试图爬上无邪背包的毒虫,动作快得只留残影,“胖爷,您说是吧?跟着苏老板走,虫子都懂规矩!”
王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累得直喘粗气:“黑……黑爷说得对……呼哧……苏小姐那就是定海神针,胖爷我这心呐,放肚子里!”他努力挤出笑容,试图驱散阿宁那死亡倒计时带来的压抑。
解宇臣手中短棍轻点湿滑的地面,发出清脆叩响,未接黑瞎子话茬,只低声对身侧潘子道:“石缝渗水处,蛇喜盘踞。”
仿佛为解宇臣的话作注脚,前方骤然响起密集如骤雨的“沙沙”声!无数乌黑油亮、细如筷尖的小蛇,如同黏稠的石油,从壁画裂隙、石砖夹缝、甚至头顶的拱券凹槽中疯狂涌出!它们交织成蠕动的黑毯,瞬间铺满前方十米通道!三角蛇头昂起,猩红信子吞吐,冰冷竖瞳在强光下反射出千万点诡异磷火,堵死了去路!
“操!开自助餐了!”王胖子汗毛倒竖,枪口猛地抬起。
“别动!”苏小蕊清冷的声音穿透蛇群的嘶鸣,无形的波纹自她周身荡开,狂躁的蛇潮竟为之一滞!甬道两侧壁龛里,几尊倚靠石壁、覆盖着厚厚苔藓与蛛网的人形玉俑,在众人骇然注视下,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裹挟着簌簌落下的尘灰,极其僵硬地、一节一节地直立起来!它们空洞的眼窝转向人群,裹着朽烂丝帛的手臂缓缓抬起,指向光源!
“玉俑活了?!”无邪头皮瞬间炸开,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
电光石火间,苏小蕊骤闪。
“噗——嗤!”
沉闷的碾轧声在通道中回荡。玉俑连同其脚下成片的黑蛇瞬间化为齑粉!粉尘混合着细碎血肉在探照灯光柱中弥漫如雾,腥气刺鼻。整个过程快得连张起麟腰间的黑金古刀也仅出鞘三寸。
死寂。唯余粉尘簌簌飘落。
苏小蕊这才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脸色发白的无邪脸上,她的表情平静无波,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调侃,如同在讨论天气:
“探测显示毫无能量波动……无邪,你这‘邪门’的体质还真是不讲道理。” 她微微歪头,像是在认真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看来光给你三叔药丸还不够。要不要等阿宁时辰到了,我跟黑白无常打声招呼,让他们顺道帮你查查户口?看看你这体质到底是在地府哪个部门挂的奇葩编制?”
“苏、苏小姐!”无邪脸都绿了,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又不敢,只能干瞪眼。王胖子在一旁憋笑憋得肩膀直抖,黑瞎子则夸张地“啧”了一声,对着苏小蕊比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无老板这体质,那绝对是阴间特等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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