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传》5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同福客栈大堂。
吕秀才正趴在柜台后，对着堆积如山的账本和算盘，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自从客栈生意火爆以来，流水暴增，账目繁杂，他一个人算得头晕眼花，手指头都快抽筋了。
他曾鼓起勇气向佟湘玉提议：“掌柜的您看是不是再请个账房先生？”
佟湘玉当时正数钱数得眉开眼笑，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请人？行啊！那从下个月起，你的工钱减半！”
吕秀才顿时如遭雷击！减半？ 那他猴年马月才能攒够钱买其他的心头好宝贝书？
“子…子曾经曰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他含泪把话咽了回去，认命地继续拨弄算盘。
唯一能慰藉他心灵的，便是闲暇时偷偷翻看那本《抡语》。
每当看到诸如：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注解：君子坦荡地被我打死，小人被我追着打死。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注解：你爹妈还在我手里，你跑不掉的，就算跑了也有办法把你抓回来！
他便觉得一股浩然之气直冲天灵盖，所有的疲惫和委屈都烟消云散，心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和“净化”！做题做疯魔的精神状态都稳定了不少！
正当他第N次神游物外，沉浸在“以理服人”的奇妙境界中时，一阵极淡雅、极清幽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一位身姿窈窕、容颜绝世的女子，正款步走入客栈。
她身着一袭雨过天青色的软罗长裙，裙摆用银线绣着疏落的竹影，外罩一件月白透影纱衣。鸦鬓松松绾就，只斜插一支通透的碧玉簪。眉眼如画，气质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这喧闹的客栈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吕秀才瞬间看呆了！手里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账本上，洇开一团墨迹都浑然不觉！
“仙…仙女…”他喃喃自语，心脏砰砰狂跳，脸颊瞬间红透！这简直就是他梦中才有的、完美符合他所有幻想的心动嘉宾！
那女子目光淡淡扫过客栈，最终落在他身上，唇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吕秀才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结结巴巴地试图展现自己“专业”的一面：
“姑…姑娘！打尖还是住店？”他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上房，呃…好像…可能…大概…满了！”
那女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
“我不住店。我找你们佟掌柜。”
她微微一顿，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场：“烦请通传一声，就说对面【云阜天街】的东家，苏小蕊，有笔生意想与她谈谈。
“对…对面【云阜天街】的…东家？”吕秀才如遭五雷轰顶！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那个日进斗金、奢华无比、让他又爱又恨的超级商场的老板？
竟然是这么一位年轻貌美、气质超凡的仙女？
巨大的身份反差，震得他头晕目眩！
“哦…哦！好！好！您…您稍等！”他语无伦次，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出柜台，扯着嗓子朝后院疯狂大喊：
“掌柜的，掌柜的！快出来！有贵客！天大的贵客！对面【云阜天街】的老板来了！！”
他这一嗓子，不仅喊来了佟湘玉，也把正在擦桌子偷懒的白展堂给惊动了。
白展堂拎着抹布，懒洋洋地晃悠过来，嘴里还嘟囔着：“吵吵啥呢？啥老板能把你吓成这…”
他的话还没说完，目光一接触到那位青衫女子，整个人如同被点了穴一般，瞬间僵在原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我…我滴亲娘嘞！”他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声音都吓得变了调，心里顿时反应过来：“是她？那天在商场里老是盯着我的那个…那个…”
他原本以为只是个有点古怪的漂亮顾客，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云阜天街】的老板？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的恐惧！
“她一个开那么大商场的大老板，那天为啥谁也不盯，就偏偏盯着我？”白展堂后背冷汗直冒，“难道她真的认出我了？知道我是…”
“盗圣”两个字如同魔咒，让他腿肚子直转筋，恨不得立刻挖个地洞钻进去逃走！
他下意识地就往吕秀才身后缩，试图用他单薄的身板挡住自己，心里疯狂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而此刻，闻讯急匆匆从后院赶来的佟湘玉，一听到“对面【云阜天街】老板”这几个字，眼睛瞬间亮得如同两百瓦的灯泡！
她一把推开挡路的吕秀才，脸上堆起前所未有的、极其热情甚至带点谄媚的笑容，快步迎上前：
“哎哟喂！原来是苏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快请进！快请坐！展堂！还愣着干嘛？快去沏茶！要最好的明前龙井！”
白展堂如蒙大赦，“哎”了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就往厨房跑，恨不得离那位苏老板越远越好。
苏小蕊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更深了。
她优雅地颔首，对佟湘玉道：“佟掌柜不必客气。今日冒昧来访，是想与掌柜的谈一桩互利共赢的小生意。”
佟湘玉一听“互利共赢”，眼睛更亮了，连忙将苏小蕊请到一旁相对安静的座位。
吕秀才则还傻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苏小蕊的背影，脸上红晕未退，心里小鹿乱撞：“原来她叫苏小蕊，名字也这么好听，还是个大老板…”他感觉自己那颗属于读书人的心，正在剧烈动摇。
而躲在厨房门后，只敢探出半个脑袋偷看的白展堂，则是一脸惊恐，心里反复盘算着：“完了完了，她肯定是冲我来的！她到底想干嘛？谈生意？不会是谈怎么把我送官吧？不行不行，得想办法溜。”
苏小蕊话音落下，整个大堂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
吕秀才原本还沉浸在“心动嘉宾”的幻想中，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可当他听清苏小蕊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内容时。
“附近几间铺子和地契我都拿下了…”
“同福客栈扩建，不同风格主题客房，一应用具由我提供。”
“我要同福客栈一半的收益。”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上！
几间铺子，地契，扩建！一半收益！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背后代表的，是吕秀才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巨额财富和庞大产业！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布满墨痕、洗得发白的书生袍，又看了看账本上属于自己的那每个月几两几钱的琐碎进项。
一股难以言喻的自卑和渺小感，瞬间将他淹没！
“我…我…”他嘴唇哆嗦着，脸色由红转白，最后变得一片惨淡。
他感觉自己站在这两位谈论着“几万两银子生意”的女强人身边，就像一个多余的、格格不入的影子。
“我不配听这些…我不配…”他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默默地、一步一步地挪回了柜台后面，重新拿起那支沉重的毛笔，对着冰冷的算盘和账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真实的存在感。那刚刚萌芽的、对“仙女”的朦胧好感，在这一刻被现实打击得粉碎。阶级的差距，如同天堑。
而佟湘玉的反应则截然相反！
她眼睛瞪得溜圆，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极度兴奋的光芒！
“附近的铺面、地契您都拿下了？”她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调！
她太清楚了，自从【云阜天街】开业，这里的地价房价简直是坐着火箭往上窜，那几间铺面的价值早已今非昔比。她之前想都不敢想！
而现在，这位苏老板，竟然愿意拿出这些金疙瘩般的产业，还负责所有装修和用具，只要求未来收益的一半？
这哪里是做生意？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不！是掉金元宝，还是持续不断的那种。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佟湘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一把抓住苏小蕊的手，“苏老板！您真是真是额滴贵人啊！这合作！额同意！一百个同意！”
她兴奋得无以复加，立刻扯着嗓子朝厨房方向吼：“展堂！展堂！你磨磨唧唧干啥呢？赶紧把最好的茶给苏老板端上来！要快！”
厨房里，正竖着耳朵偷听、吓得腿软的白展堂，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端起那壶他刚刚哆哆嗦嗦沏好的、号称“最好”的明前龙井，硬着头皮，一步一挪地走了过来。
他低着脑袋，根本不敢看苏小蕊，颤抖着手，将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在苏小蕊面前的桌子上，声音发颤：“苏…苏老板…您…您请用茶…”
苏小蕊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白展堂那煞白的脸和微微发抖的手。
她嘴角缓缓露出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正是那天在【云阜天街】里，让白展堂毛骨悚然的、一模一样的笑容。
白展堂被她这一笑，吓得魂飞魄散！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去！
“妈呀！她果然认识我！她肯定知道我是谁！这笑是警告！绝对是警告！”他心里疯狂呐喊，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他再也不敢多待一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躲到柱子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女人太可怕了，深藏不露，绝对是个我惹不起的绝世高手，以后见了她必须绕道走。”
苏小蕊满意地收回目光，优雅地呷了一口茶，对依旧处于极度兴奋状态的佟湘玉道：“佟掌柜爽快。既然如此，那我们便详细谈谈这改造和扩张的计划？”
“好好好！您说！您说！额听着！”佟湘玉搓着手，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小学生听课般，聚精会神地坐直了身体。
于是，苏小蕊便开始不紧不慢地阐述她的规划：
“主体客栈不变，保持现有风格，东侧布庄打通，改建为‘江南园林主题’别院，设独立小院三套，再有上中下三房之分，引活水，植翠竹，配太湖石。
西侧杂货铺打通，改建为‘西域风情’套房，铺波斯地毯，挂琉璃灯，设胡床。
后院扩大连通，增建‘温泉汤池’数眼，分男女宾，需另行付费，所有家具，我会从【云阜天街】的工坊定制，采用最新设计和工艺。
服务人员需统一培训，我会派人来指导，同时也会找来足够的人手，营销方面，可与【云阜天街】联动，推出‘购物满额送住宿优惠’等活动…”
她条理清晰，思路超前，每一句话都仿佛为佟湘玉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佟湘玉听得如痴如醉，连连点头，时不时发出“哎呀！妙啊！”“额滴神呀！还能这样？！”的惊叹。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座融合了奢华、舒适、特色与现代化管理理念的、全新的、强大的“同福客栈商业综合体”，正在拔地而起！而她的财富梦想，也将随之无限膨胀！
两人一个侃侃而谈，一个全神贯注，完全沉浸在了宏大的商业蓝图之中。
柜台后，吕秀才听着那些他完全听不懂的“主题”、“营销”、“联动”，只觉得更加自惭形秽，把脑袋埋得更低了。
柱子后，白展堂抚着狂跳的心脏，暗自庆幸又后怕不已。
而楼上，好奇偷听的郭芙蓉和小青，则对“温泉汤池”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同福客栈的未来，因苏小蕊的这一次到访和一场“天价”合作，即将驶向一个谁也未曾预料到的、更加辉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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