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沉沉烬如霜7

百年光阴，在修炼中弹指而过。

洞庭湖深处，萧蕊布下的结界愈发稳固，犹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湖底水府与外界彻底隔绝。

她时常暗中加固，并常常“光顾”天界库房，将搜罗来的各类滋养神魂、巩固修为的天材地宝，悄无声息地送入簌离闭关的静室。

起初，簌离对凭空出现的灵物心存警惕，但屡次探查无果后，那份莫名的、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感让她渐渐放下了戒备。她虽记忆不全，只剩对天帝天后的刻骨仇恨，却本能地觉得这些馈赠并无恶意，甚至隐隐觉得，冥冥中似有助力。她便坦然受之，借助这些资源，修炼那秘法也事半功倍，周身气息日益凌厉深沉。

而洞府之内，润玉的进境更是惊人。在萧蕊不惜工本的天材地宝堆砌下，在汇聚八方灵气的聚灵阵辅助下，更在萧蕊偶尔“小小”开启的时间流速差异中，洞府百日，外界仅过数日，他如同海绵般疯狂汲取着《龙神诀》的奥义，并将上清雷法锤炼得收放由心。

这一日，润玉周身龙气猛然内敛，原本外放的威压尽数收回体内，双眸开阖间，神光湛然，却又深沉如海。他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修炼脉络图前，发现代表自己现状的光点，已然稳稳地停在了图表顶端——那个标记着【天帝太微】的图案正下方。

他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目标，微微蹙眉，看向身旁的姐姐：“姐姐，依我如今感知，力量层次似已不逊于太微。为何不能直接……”他做了个斩落的手势。

萧蕊正清点着刚从仙界宝库“借”来的几株九叶灵芝，闻言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的傻宝宝龙，打架不是光看谁力气大。太微经营天界数十万年，底牌众多，更别提他身边还有个心思歹毒、同样不容小觑的荼姚。你现在去，胜算或许有五成，但风险太大。”

她走到图表前，指尖在太微和荼姚的标记上点了点，然后又在代表润玉的光点旁，画上了一个熠熠生辉的金色光环：“但是，你忘了这个——你身上积攒的磅礴人间功德。”

“功德？”润玉若有所思。

“没错，”萧蕊语气笃定，“功德乃天道认可之力。寻常仙人得之，可消灾解厄，福缘深厚。而你身负的，是拯救亿万生灵、延续一方世界文明的大功德！届时，我们一家打上天界，占着‘替天行道’的大义名分，你这功德便可化为实质的天地助力，压制太微的天帝权柄，削弱荼姚的凤凰真火。此消彼长，我们的胜算便能提到八成，甚至九成！”

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至于姐姐我嘛，就负责清理杂兵。什么仙官天将、星宿神君，来多少我揍多少，保证不让他们打扰你和他团聚‘聊天’。”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冽的调侃：“至于太微，你可以先揍个半死，留一口气，捆结实了，丢给娘亲处置。我想，娘亲会很乐意亲手了结这段恩怨的。”

润玉闻言，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战意和坚定的信念。他看向洞庭湖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水波，看到那位正在苦修的母亲。

“一家人…”他低声重复着，拳头缓缓握紧，“一起讨回公道！”

与此同时，九重天之上，凌霄宝殿内的气氛却日渐压抑。天帝太微近日心绪不宁的程度与日俱增，那种冥冥中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感觉愈发清晰。从一开始寻找那个孩子就是因为天道示禁，他会死于他之手。

他几乎可以肯定，他那个流落在外、身负应龙血脉的子嗣现在不仅活着，而且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威胁迫在眉睫。

他表面上依旧维持着说要寻回的是他的太子、做出父慈子孝的姿态，不断施压给荼姚和支持旭凤的各方势力，内心却焦灼无比。他甚至开始暗中布置一些极端的手段，以备不时之需。

而荼姚，在太微日益明显的“重视”那个孩子和自身莫名的心慌下，凤凰一族的傲慢与狠戾也被激发到了极致，暗中动作频频。至于旭凤，嗯…还是孩子呢，现在只是不喜欢母后非要安排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跟屁虫穗禾而已。

洞庭湖底，水府幽深。簌离刚从一轮秘法修炼中暂歇，正凝神调息，便觉结界微动，两道气息悄然潜入。她心中一凛，正待戒备，却在看清来者面容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那青年，龙章凤姿，眉目间既有熟悉的温润，又带着帝王的威仪，周身流淌的血脉气息让她灵魂都在颤栗。那少女，清丽绝俗，眼神灵动狡黠，看着她时，带着难以言喻的亲近与一丝如释重负。

不待她开口，萧蕊已上前一步，指尖绽放出柔和却磅礴的灵光，轻轻点向簌离眉心。“娘亲，醒来。”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霎时间，被封印、被扭曲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簌离的脑海——和太微的初遇、太微的甜言蜜语与无情抛弃、产子时的痛苦与绝望、龙鱼族被灭的悲哀与无能为力，莫名对太微儿子的憎恶与对女儿的迁怒、一次次心灵饱受疯狂的折磨险些酿成的悲剧，最后，是女儿带着儿子决然离去，以及后来那百年间无声的馈赠与守护……

记忆的洪流冲刷着她，那些疯狂、怨恨、痛苦被一一抚平、理顺，神智从未有过的清明。她看着眼前这一双儿女，尤其是润玉那双清澈而带着孺慕的眼睛，想到自己曾对他做下的种种，巨大的愧疚与悲痛瞬间淹没了她。

“我的孩子，”簌离泪如雨下，声音哽咽，伸出手，想抱住女儿，想要触摸润玉的脸颊，却又颤抖着不敢落下，“娘对不起你们，娘当初…差点…差点就…”她泣不成声，百年的孤寂与悔恨在此刻决堤。

润玉上前，握住母亲冰凉颤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中亦有泪光闪烁，语气却无比坚定：“娘亲，不怪您。一切都是太微和荼姚的错！是他们害您如此，害我们骨肉分离！”

萧蕊也轻轻环住母亲的肩膀，柔声道：“都过去了，娘亲。现在我们一家人团聚了，该去找他们，清算总账了。”

簌离重重点头，擦去眼泪，眼中燃起的不再是疯癫的仇恨，而是沉淀了百年痛苦与修炼后冰冷的决绝：“对！此仇必报！”

这时，萧蕊想起一事，问道：“娘亲，待我们推翻太微，重定天界秩序，您可想执掌一方法则？例如花神之位？”她随即将花神梓芬陨落后，花界芳主执令令百花凋零十年，致使人间饿殍遍野，以及天道有感、芳主当受天谴，却因太微庇护而迟迟未果的事情告知。

簌离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讥讽：“花神？哼！太微当初便是因我容貌酷似花神才…这神位，于我而言尽是屈辱！”她顿了顿，语气转为冷厉，“至于那群芳主，罔顾生灵，确实该死，天道不容，太微竟还相护，真是昏聩至极！”

她看向幽深的水域，目光仿佛穿透虚空，看到了那个无所作为的身影：“花神之位，我不屑。若要选，我要那水神之位！”

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如今的洛霖，算什么水神？当初只顾与花神恩爱缠绵，对我龙鱼族被屠戮视而不见，对水族内乱袖手旁观，他德不配位！这天下水脉，当由真正心系水族、知晓疾苦之人来执掌！”

润玉与萧蕊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赞同。润玉道：“娘亲说得是。水润泽万物，至关重要，岂容尸位素餐之辈窃居。待天庭重立，水神之位，非娘亲莫属。”

萧蕊也笑道：“好！那我们就定个小目标：先揍翻太微和荼姚，再把那不负责任的水神踢下去，让娘亲成为新的水神娘娘！”

一家三口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百年的阴霾在此刻散尽，只剩下同仇敌忾的决心与对未来的期盼。复仇的火焰与重铸秩序的蓝图，在这洞庭湖底悄然铸成。只待时机成熟，便将燃遍九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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