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章 一百四十二章

当离簇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神庙里紧绷的气氛陡然一变。

一直眼神空洞，姿态僵硬的无邪，再开口时，声音虽然沙哑却恢复了往常的冷静和清晰，他望向离簇离开的方向，眼中流露一丝担忧：“瞎子，你去送他一程。我担心他一个人……会遇到我们没清理干净的东西。”

黑瞎子似乎早有预料，点了点头。

他转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舒玥，语气放缓，带着嘱托的意味：“你先和无邪他们在这里等我，我会很快回来。”

舒玥看着这一幕，  没多问，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说：“那你注意安全！”

黑瞎子轻轻拍了拍舒玥的头说会的，就利落地转身没入黑暗。

舒玥目送着黑瞎子的身影彻底融入黑暗消失，这才转过身，双手抱胸，歪头打量着无邪，说：“哦～原来你刚刚那副鬼样子，都是装的啊？”

无邪抬手揉了揉还有些发僵的脖颈，苦笑了一下，解释道：“也不算完全是装的。只是中毒太多次了，所以对这种黑毛蛇的毒，身体有了一定抵抗力。  中毒后的失控感是真的，我只是能保留一部分意识，过上一段时间也就能恢复正常了。”

舒玥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眉头微挑，追问：“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你该不会是……中这种蛇毒中得太多次，身体里硬生生被逼出抗体了吧？”

无邪听到“抗体”这个词，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混杂着疲惫和无奈的复杂笑容。

“不，不是你想的那种抗体。”

他轻轻摇头，声音虽然还带着点虚弱，但思路已经非常清晰，“  只是我的身体，尤其是我的大脑，被迫习惯了这种冲击，就像老矿工会比新矿工更适应在粉尘里的环境，但不会因此就对粉尘免疫，肺还是会变黑，只是耐受了，代价还是要付出的。”

舒玥听着这番解释，只觉得怪复杂的，她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所以，你不是免疫了，而是……麻木了？”

无邪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露出了一个浅笑，那笑容里带着历经沧桑后的淡然。

“我现在帮你们解毒吧。”舒玥说道。

“先救王萌。”无邪毫不犹豫地说。

舒玥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眼罩，递给无邪：“我的方法有点特别，不方便让你看到。所以，得请你回避一下。”

无邪接过眼罩，没有多问，顺从地戴上了，眼前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舒玥担心无邪偷看补充道：“还要麻烦你转过身去。”

无邪也依言照做，背对着舒玥和王萌。

他虽然配合，但好奇心还是让他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瞎子，你大概不会让他回避的吧？”

他听见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响，想象着舒玥正在为王萌做同样的准备。

而舒玥也确实又拿出了一个眼罩，仔细地蒙住了王萌的双眼，尽管对方中毒已深，意识全无，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她从空间拿出装血蛭的罐子，回答干脆利落，“不会啊。”

无邪轻轻笑了笑：“听你这么说，我都有点羡慕他了。”

这时，他听到利刃划开皮肤细微声音，猜想舒玥正在王萌身体的某个位置切口子。

接着是一种黏腻的、令人不太舒适的蠕动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被放入伤口。

“你有什么好羡慕他的？”舒玥的声音伴随着这些细微的动静传来，语气平静，仿佛在做一件寻常的事，“你遇上的贵人，可比他遇到的多得多。”

“是啊，我有一帮很好的兄弟，过命的交情。”无邪承认道，思绪似乎飘远了一些，他自己也有些意外，此刻竟会想和舒玥聊这些。或许是这绝对的黑暗降低了心防，又或许是刚刚那样对待离簇，让他心生感慨。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声说道：“但是……我感觉我的人生，好像并不是由自己决定的。我似乎……一直在被人推着走，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因为很多事情，确实是我自己觉得应该去做的。但同时又感觉...身不由己。”

这时，他听到舒玥的脚步声靠近自己。

虽然看不见，但本能地察觉到她的意图，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缩，带着警惕问：“你干嘛？”

“给你解毒啊。”舒玥的语气理所当然。

“不用。”无邪拒绝得很干脆，说：“等会儿我自己就能好。”

“好吧。”舒玥似乎并不坚持，但转而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跟我说那些？”

无邪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回答：“因为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  要是跟小哥、胖子他们说...他们又该担心我了。”

这句话道出了他长久以来的处境，作为团队的核心，他习惯了独自承担，不愿让最亲近的人看到自己的迷茫与挣扎。

而在这陌生的环境里，面对舒玥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同伴，反而让他暂时卸下了心防。

舒玥看着眼前这个难得流露出脆弱一面的无邪，一时有些无措。

如果是黑瞎子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前给他一个拥抱，再用亲吻安抚他，然后恶狠狠地说“谁敢操控你，我一定要弄死他们”。

但面对无邪，她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份沉重。

寂静中，无邪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带着歉意低声道：“抱歉啊，跟你说了这些不该说的。”

“没事，”舒玥连忙回应，语气试图轻松些，“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负担。最多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给出了一个在她看来最直接有效的建议：“不过，你要是真觉得身不由己，等这次事情彻底结束后，就试着别再管那么多了。去过你自己的小日子，不就好了吗？”

这番话她说得简单直白，带着她一贯的思维方式，那就是既然痛苦，就远离。

她还不完全理解无邪肩上所承担的那些无法轻易放下的责任与羁绊。

无邪听到舒玥这直白又单纯的建议，不由得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轻声道：“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的话，或许真的可以试试像你说的这样。”

“你放心好了，”舒玥的语气十分笃定，带着一种近乎预知的肯定：“你肯定不会死的。”

她心里清楚，无邪是身负“主角光环”的人，虽然过程注定惊心动魄、九死一生，但结局总能化险为夷。只是这话她没法明说。

无邪只当她是好意安慰，顺着话头应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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