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修仙界小乞丐1

钝痛像生锈的锥子，一下下凿着太阳穴。

夏天是被这阵钻心的疼拽出混沌的，意识刚回笼，指尖就本能地抚上后脑。

触到一片湿滑黏腻的温热时，她猛地僵住，颤巍巍将手举到眼前。

灰蒙蒙的光线下，殷红的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淌，在脏兮兮的手背上晕开暗褐色的印子，连带着鼻腔里都钻进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她闭了闭眼，等眼前的黑翳散去，才看清周遭的景象。

自己竟缩在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里，断壁残垣上糊着的泥灰大块大块掉了下来，供桌上积的灰能埋住手指，几只瘦骨嶙峋的老鼠正顺着香案腿溜窜。

后脑下硌得慌的，正是块边缘锋利的青石，石尖上还沾着暗红的血痂。

“啧，原主八成就是磕在这石头上，一命呜呼了。”夏天在心里叹气，借着透进破窗的光打量自身。

这具身体约莫五岁年纪，瘦得像根刚抽芽的芦苇，明明是该肉乎乎的年纪，胳膊腿却细得能看清皮下血管，活脱脱一个“小萝卜丁”。

身上的衣服早已烂成了布条，灰扑扑的布料上沾满泥垢，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混合着汗臭与霉味的酸腐气。

脚上的草鞋更是不成样子，前露脚趾后露脚跟，鞋底磨得比命还薄。

她抬手撑着地面想坐起来，手腕晃了晃，一串东西顺着小臂往下滑。

低头看时，才发现是只竹节手镯，看材质像用老竹鞭削的，表面磨损得光滑发亮。

可这镯子圈口极大，她这具五岁左右的小身子，手腕细得根本撑不住，再晃两下怕是就要滚落在地。

“大概不是这小丫头的东西。”夏天心里笃定。

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地方清理，这镯子带着碍事，她心念一动，竹镯便凭空消失，进了她的空间。

她刚想撑着地面坐直，庙门外就冲进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小乞丐。

那孩子扑到她跟前，脸上挂着两道黑泥混着眼泪的“小河”，抽噎着道：“都、都怪我……若不是你为了护我，也不会被那伙人追着打，更不会摔成这样……”

哭声混着馊味，差点把夏天的魂给勾走。

她刚穿越过来，原主的记忆还没完全融合，眼前这哭哭啼啼的小丫头是谁、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更别说对方絮絮叨叨的自责，在她听来跟嗡嗡的苍蝇没两样。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找水洗澡”“处理伤口”，哪有心思听这些。

“没看见我后脑勺磕了个大洞，血还在往外冒吗？光哭有什么用？不会先关心下伤者？”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却没敢说出口。

初来乍到，一切未知，贸然开口只会露馅，还不如保持沉默。

见小乞丐还要继续自责，夏天索性抬起沾着血的手，轻轻碰了碰后脑勺，又皱着眉晃了晃头，示意自己头疼得厉害，实在没力气听她叨叨。

这招果然奏效，小乞丐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盯着她空荡的手腕惊叫起来：“夏天！你手腕上的木镯呢？你捡到它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凑过去看一眼你都不让，怎么现在没了？是不是掉哪儿了？我去给你找！”

夏天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她总不能说镯子被自己扔进空间了。

谁知那小乞丐二话不说，抹了把眼泪就往庙外跑，边跑边喊：“我去刚才打架的地方找找！肯定是掉在那儿了！”

夏天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暗自腹诽：这人的思维，果然和正常人不一样。

没见她脑袋还在流血吗？居然先惦记一只破镯子！

夏天没再管她，扶着庙墙慢慢站起身。

后脑的伤口被风吹得发疼，她晃了晃昏沉的脑袋，目光扫过破庙四周。

墙角爬满了枯黄的藤蔓，地面散落着破碎的瓦片，唯有庙后隐约传来水流声。

她深吸一口气，忍着头晕绕到庙后，果然看见一条小溪。

溪水不算宽，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只是水面静悄悄的，连条小鱼的影子都没有。

夏天没犹豫，直接踏进溪水里。

冰凉的溪水漫过脚踝，瞬间驱散了几分燥热，也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破布衫，又摸了摸自己沾满泥垢的胳膊。

实在分不清是衣服更脏，还是皮肤更脏，索性也不脱了，直接在溪边的浅水区坐下，任由溪水没过身体，连带着衣服一起浸泡、冲刷。

正午的太阳正烈，金灿灿的光洒在水面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夏天靠在溪边的石头上，闭上眼，终于腾出心思来接收原主的记忆。

原主打记事起就是个小乞丐，无父无母，在街头巷尾流浪。

有次饿晕在墙角，被个捡破烂的老乞丐看见，给了她半个冷硬的窝头，之后偶尔会分她些吃食，她才勉强活了下来。

可去年冬天，老乞丐没熬过严寒，原主又成了孤零零一个人。

每天要么蹲在酒楼墙角乞讨，要么去城外的垃圾堆里翻找能吃的残羹冷炙，实在饿极了，就去田埂边拔些不知名的野草。

而刚才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乞丐叫林念念，比原主大三岁，是半年前才沦为乞丐的。

听说她原本有家，可抚养她的爷爷奶奶先后去世，亲戚没人愿意收留，她才流落到这一带。

两人常在同一个地方乞讨，一来二去就熟了。

记忆里，林念念总爱对着原主说：“夏天，你力气比我大，帮我把这衣服洗了吧，我要把自己收拾得干净点，万一有大户人家看我可爱，把我收养了呢？到时候我肯定带你一起去，有肉吃，有暖床睡。”

原主年纪小，从没听过这样的“好日子”，对林念念的话深信不疑，每天帮她洗衣、找吃的，自己饿着肚子，也会把找到的半块饼塞给林念念。

“这哪是画大饼，分明是把原主当免费劳力pua。”夏天在心里叹气，有些替原主不值。

今天上午，林念念路过包子铺时，趁老板不注意，偷了个刚出炉的肉包子，转身就跑。

可没跑两步就被老板发现了，拿着藤条追着打。

原主看见后，想都没想就冲上去，拉起被打得趴在地上的林念念往破庙跑。

跑的时候，原主还特意把林念念护在身后，自己的背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藤条，疼得她眼泪直流，却没敢停下脚步。

两人一路跑到破庙附近，以为能甩掉老板，没成想包子铺的伙计也追了上来，对着跑得慢的原主狠狠踹了一脚。

原主重心不稳，往后倒去，脑袋正好磕在庙门口那块锋利的青石板上，眼前一黑，就再也没醒过来。

“难怪刚才林念念身上有肉味，原来把偷来的包子吃完了才回来的。”夏天捏了捏眉心，心里一阵无语。

原主为了护她挨了打、丢了命，她倒好，先顾着把赃物吃干净，回来还只会哭哭啼啼。

就在她理清记忆，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在这乱世活下去时，溪边的小路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林念念气喘吁吁的呼喊：“夏天！夏天！我找了好多地方，都没看见你的镯子……”

林念念一路喘着粗气跑回来，刚看见溪水里的夏天，声音就拔高了八度，满是指责：“夏天！你的木镯都丢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玩水？刚才我找遍了胡同都没找着，你倒好，躲在这儿偷懒！”

夏天从水里抬起头，看她那急得通红的脸，心里只剩一声“呵呵”。

真是个拎不清的，木镯再宝贝，难道还能比人命金贵？原主就是被这种人哄得团团转，才落得这般下场？

她慢悠悠地从溪水里站起来，水珠顺着破布衫往下滴，在青石上晕开小水圈：“丢了就丢了呗，多大点事，下次再找个更好看的就是。”

说罢，也不管林念念的反应，径直走上岸，找了块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大石头坐下，摊开衣角晒着。

林念念追上来，跺着脚急道：“这怎么能一样！你以前跟我说，那木镯是你最宝贝的东西，连碰都不让我碰！你要是不喜欢了，当初给我多好，也不至于现在丢了可惜！”

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一会儿说“早知道我帮你收着”，一会儿又叹“多好的镯子没了”，可夏天只是靠在石头上晒太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林念念见她油盐不进，气得腮帮子鼓鼓的，跺了跺脚：“我不管你了！我再去那边找找，说不定被哪个路过的捡去了！”说罢，又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直到那道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树林后，夏天才终于松了口气，这才从空间拿了止血药抹在干净的头皮上。

她摸了摸晒得发烫的石头，开始认真盘算今后的路。

乞丐肯定是不能当了，风吹日晒不说，还得看别人脸色，随时可能饿肚子、遭打骂。

可她现在顶着这具五岁的小身子，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些什么？

从空间里拿钱财出来？不行。

这古代社会，一个小乞丐突然拿出银子，不被人当成偷来的、抢来的才怪，到时候不仅钱保不住，还得被扭送官府，查问“财物来源”，那才是自寻死路。

想来想去，眼下要改善处境，无非三条路：要么改头换面，让之前认识的乞丐、包子铺老板都认不出自己；

要么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要么，就靠自己的本事挣钱。

可改头换面谈何容易？总不能一直用面具示人吧？

离开这里更难，古代的城镇之间可是要通关文书的，万一走到半路被拦下，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这么算下来，最保险的还是自己挣钱，可一个浑身脏污、瘦得像根芦柴棒的小乞丐，能靠什么挣钱？

去山上采蘑菇、挖草药？就这三头身的小短腿，山上的野鸡怕是都能把她撞个跟头，更别说遇到毒蛇、野兽了。

去城里给人跑腿？那些酒楼、布庄找的都是十岁左右、跑得快的半大男孩，谁会要她这么个瘦小的丫头？

思绪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夏天低头看向脚边的小溪，溪水潺潺流过，水底的鹅卵石被冲得发亮，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是这荒郊野外唯一不嫌弃她的存在。

等等，石头？

她猛地坐直身子，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卖石头啊！

这溪水里藏着不少颜色好看的鹅卵石，只是泡在水里时，大小混杂、颜色杂乱，才显得不起眼。

若是挑拣出颜色鲜亮、大小均匀的，未必没人喜欢。

说干就干，夏天卷起裤腿，重新踩进溪水里。

她先在岸边找了几片宽大的苘麻叶铺好，然后弯着腰，在水底仔细翻找。

她专挑暖色系的石头，明黄的像小太阳，橘黄的像熟透的橘子，橘红的像天边的晚霞，还有正红的像过年的红纸。

不仅颜色要亮，大小也得差不多，她用手心比对，太大的不要，太小的也不要，只留拳头一半大的，一个个放进苘麻叶里。

等捡了满满两大捧，太阳已经西斜。

夏天抱着苘麻叶，小心翼翼地往城里走，专挑热闹的街道去，最后在一家胭脂铺门口停下。

这里来往的多是女子，或许会喜欢这些好看的石头。

她把苘麻叶在墙角摊开，将鹅卵石一颗颗摆好，刚坐定，就引来不少路人的目光。

有人撇着嘴嗤笑：“这小乞丐是穷疯了吧？石头遍地都是，还想拿来卖钱？”

也有人好奇地凑过来看两眼，摇摇头又走了。

夏天不管这些议论，只守着自己的石头，安安静静地等。

眼看天快黑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少了，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停在胭脂铺门口。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穿着绫罗绸缎的小姐，身边跟着两个丫鬟。

她刚要进胭脂铺，目光却被墙角的石头吸引，好奇地走了过来，用团扇掩着唇角：“小家伙，你怎么在这儿卖石头？”

夏天抬起头，仰着小脸答道：“因为这些石头好看。”

小姐被她直白的回答逗笑了，团扇轻轻晃了晃：“可这石头随处可见，你又怎么能卖得出去呢？”

“姐姐家里定是养着观赏鱼的吧？”夏天眨了眨眼，指着石头道。

“把这些彩色的石头铺在鱼缸底，鱼儿在里面游的时候，从上往下看，就像在彩色的云彩里穿梭，多好看呀。”

小姐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

她家里确实有个鱼缸，里面只养了鱼，总觉得少点什么，夏天这话倒是点醒了她。

她笑着点头：“你这小家伙，倒挺会想。这些石头我都要了，多少钱？”

夏天心里没底，这儿的物价她一无所知，索性笑着摆手：“姐姐长得这么好看，这些石头就是寻常玩意儿，就送给姐姐了。”

小姐闻言，笑得更欢了，叫身边的丫鬟：“去，把石头收好。再取一锭碎银子来，赏给这小家伙。”

丫鬟很快递来一小块银子，夏天连忙接过，双手捧着道：“谢谢姐姐！姐姐人美心善，一定会事事顺心的！”

小姐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又叮嘱了两句“早点回家”，才带着丫鬟走进了胭脂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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