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逢
于阗再一次突袭了戎城，戎城将领在前往抵御外敌，后方的士兵开始组织百姓们撤到相邻的定河郡。
定河郡明显人多了起来，商队所在的宅子位于定河郡的粮仓附近，周遭都有士兵把守，相对来说算得上安全。
也正因如此，不少流民都在这附近安顿，宅子四面的墙角都是他们随意铺着的席子，以致于到了夜里，原本安静的宅院都变得吵闹起来，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外边大人争吵、小孩哭叫的声音。
柳三娘是个热心肠的人，在定河郡的士兵找上来，让他们帮忙施粥的时候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现在定河郡的兵马也去支援戎城，为的便是多拖延时间等候朝廷的兵马和粮草抵达。
定河郡只留下一支队伍守着城门，一支队伍守着粮仓。
商队中有两位镖师，柳三娘等人去施粥的时候，他们守在一旁，两日下来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这日清晨，柳三娘就给南姝找了套粗布麻衣：“来，快换上。”
她捡到南姝那日便看出她的衣着是上好的料子，但是现在不宜穿那些了，财不外露，更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更是不能招眼。
南姝换上了她给的衣服，又见柳三娘给她拿了张面纱来：“咱们都出去施粥了，这宅子没人看着，外边的流民是越来越多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也不安全，倒不如跟着我们一起去。”
她绕到身后帮南姝系紧了面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样就看不出什么了。”
南姝穿着和她们一样的粗布麻衣，脸上带着面纱，只有一双眸子露在外边，衣服宽大显不出身形，隔了远看和她们几个妇人就差不多了。
“有劳柳娘子费心了。”
柳三娘摇摇头，带着她朝外边走去：“咱们都是大魏的子民，能帮上忙就多帮帮，早点把于阗那伙子人打出去，咱们也能早点回京城去。”
南姝觉得柳三娘是当真乐观，困在这儿好几日了，每日也是精神抖擞，见着人也是笑盈盈的，东奔西走地帮着外边那群流民。
这是南姝到了定河郡后第一次踏出宅子。
走出这道门，入目就是聚集在附近的流民。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许是撤离得太急，家当也没带多少，妇人将小孩抱在怀中，拿着干巴巴的烤饼喂给他们，小孩子噎得不行也只能伸长了脖子努力下咽，因为干净的水格外珍贵。
南姝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也从未见过战争中的百姓是什么样子。
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都很浑浊，看不见一点光亮。
干燥的日光中混着黄沙，笼罩着这群毫无生气的人。
柳三娘擦了擦眼睛，带着南姝绕过一条街，到了粮仓附近。
这里已经支起了简陋的棚子，几口大锅冒着蒸腾的热气，里边是尚且算得上浓稠的粥，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柳三娘解释：“他们说朝廷的兵马已经动身，很快粮草也会送来，所以这些粥都熬得浓稠。”
“对了，听闻是圣上亲征，定会把于阗人赶出去。”柳三娘说着眼中都是光彩。
南姝险些没拿稳手中的勺子，御驾亲征？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戎城的方向，可是在这里她看不到远处有什么，视线所及之处，唯有漫天的黄沙。
“柳娘子，那朝廷的兵马还有多久能到？”
柳三娘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些士兵不会给咱们说太多的。”
说话间，白粥熬好了，排着队的流民拿着碗上来领粥，他们规规矩矩地依次上前，没有发生混乱，盛了一碗就离开。
*
十月中旬，朝廷的兵马抵达戎城。
于阗几次突袭都未能成功，他们的兵马比不上大魏强盛，节节败退。
然而晏平枭想要的是彻底收服于阗，要将他们彻底纳入大魏的版图。
于阗地形复杂，气候恶劣，易守难攻，战况一时有些胶着。
营帐中。
晏平枭正和戎城将领江宥商量着下次进攻的时机。
江宥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山谷：“陛下，此处地势较为陡峭，每次我们进到这里，他们就躲在山谷的缝隙中偷袭，导致我们的兵马难以攻克。”
“微臣想，不如换地方突破。”
“换哪里？”晏平枭点了点地图，“其余的山谷过于狭窄，若是遇到埋伏，撤退更不容易，更加危险。”
江宥和其他几名将领都沉默了，于阗的地势太复杂，他们不如于阗人熟悉，很是被动。
这时，晏平枭将手中的几封记录着战况的卷宗递给他。
“这些是之前我们和于阗交锋的记录，陛下可是觉得有何问题？”
晏平枭在来的路上整日整夜都在看这些记录，戎城多次被突袭，虽然损失不算严重，但是突袭的地点时间太过巧合了。
戎城的城墙巍峨绵长，每隔一定的距离就会设置防御点，有士兵驻守。
而于阗的每次都是趁着士兵交接的时间点。
江宥看了半晌，总算发现了端倪：“他们似乎知晓我们士兵的换防时间...”
江宥吓得急忙跪下：“陛下明鉴，每个防御点的换防时间都是错开的，除了微臣和手底下的人，绝不会有人知晓。”
晏平枭看向他：“不，还有一人知晓。”
“陛下说的是？”
“容渊。”
“既然知晓换防的时间，就好好利用这一点，先除掉他们部分人。”
营帐中的光一直亮到半夜。
“陛下！”
江宥刚刚领命而去，裴济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满是欢欣：“陛下，南姑娘在定河郡！”
*
翌日，戎城的战火停了下来，于阗也没有再突袭，两方都暂作休整等着对方先动。
定河郡。
南姝一大早就跟着柳三娘来施粥，几个小孩捧着碗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南姝笑了笑，安慰着他们。
露在面纱外的一双杏眸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是他多年未曾见过的弧度。
远处，昏暗的角落里，树叶挡住了日光，男人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出情绪。
高大的身影岿然不动。
当触及她那双含笑的眼眸，周遭仿佛都安静下来。
他不敢动，不敢呼吸。
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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