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B章：蜜糖与棘刺（中）
肥皂？玻璃？水泥？钢铁……他当年看过就忘。
记忆的碎片飞掠，模糊不清。
高中化学课本？某乎的科普长文？纪录片里的几个镜头？还是某本历史穿越小说里瞎编的工艺流程？
我的亲娘啊，为什么当初没好好记下来。
不是说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吗？
记都记不住，说什么知识？
头，要裂开了！
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声，手指紧抓着坚硬的木案边缘。
撑住，必须撑住。
饿殍盈野的画面再次冲击他的神经。失去根基的可怕后果在他心里一闪而过。
不行！决不能就此断送前路。
一股狠劲从心底冲起。他几乎是用意志力拖着那股精神力，像拽着一辆失控的车，在记忆的星海里疯狂翻找。
忽略无关的，锁定关键词，时代背景，模糊影像。
……找到了！
一点微光骤然亮起，随即在精神力的灌注下迅速放大，变得清晰无比。
就是它！就是它们！
刘骏睁开眼，抓起笔，笔尖骤然落下，在纸上急速游走。
第一张图是一块矩形皂体，
皂体间清晰标注“油脂”、“碱水”、“盐析”、“模压”……箭头指向终点“成品”。
旁边则用蝇头小楷注明：猪油、草木灰、沸煮、冷凝等步骤。
第二张图，螺旋盘状物，标注“艾草”、“木粉”、“榆皮粉”、“水”、“压模”、“阴干”等等关键点。
第三张图，是高温窑炉剖面，制造玻璃所需的石英砂、石灰石、纯碱比例分毫不差。坩埚形态、吹制铁管，细节毕现。
第四张图，立窑煅烧，黏土、石灰石、铁矿石粉碎混合，标注“水硬性”、“速凝”。
第五张图，熔炉结构复杂，分层叠放生铁板、熟铁条，旁注“鼓风”、“渗碳”、“反复锻打”、“灌钢”。此图线条最多，最为复杂。
最后一笔落下，他扔开笔，只觉得眼前发黑，耳鸣不止。
他的脑子像是被彻底掏空，又像是被硬塞进了一堆滚烫的烙铁。
突然鼻子一热，一道䁔流从中流出，流到嘴边，感觉有点咸。
伸手一抹，果不其及，流鼻血了。
捏着鼻子，休息好一会。他看着桌上那五张墨迹淋漓、细节惊人的图纸，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感谢前世的信息爆炸。感谢那些写穿越小说的扑街作者。感谢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
如果有机会回去，我一定将五星好评补上。
刘骏捏捏眉心，自我打趣。
活路，有了。
“来人。”他朝门外低吼。
一名甲士应声推门而入：“主公有何吩咐？”
“速将蔡邕父女请来。”刘骏脸色发白，眼神却亮得灼人，甚至嘴角还勾起一丝微笑。
可他不知道，此刻的他嘴角含血，脸又白的像鬼，那模样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甲士被他的样子惊了一下，不敢多问，抱拳领命，转身就跑。
刘骏挑挑眉头，再一看手背上的血迹。他懂了。
蔡邕是被两名甲士“请”进书房的。老头的宽袍大袖都歪了，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
更让他不爽的是，把请人来，房中主人自己却跑去沐浴更衣了。这……难道就没人教过他礼数的吗？
刘骏一头湿发，身着青衣，姗姗来迟。
只见书房内，蔡邕胡须翘起，神色不善。
蔡琰俏立在其后面，裙裾沾了夜露。见他走来，脸色不由得红到耳根，也不晓得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蔡琰的贴身小丫鬟被留在门外，由亲兵看管，隐约能看到她在好奇的往里偷瞄。
“刘淮安！便是天大的事，岂有星夜强掳之理？且我女儿待字闺中，你深夜将人叫来，这……这成何体统？”
蔡邕一见正主进门就大声问责，显然大为不满。
蔡琰飞快扫了刘骏一眼，看到他脸色苍白，疲惫之色难掩，不由得有些担忧。
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关切与询问。
刘骏轻轻向她微微点头，示意无碍，她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被父亲的态度弄得紧张起来。
可怜的美人，左右为难，只能用手指绞紧衣袖来缓解心绪。
刘骏没理会老头的暴跳：“事关淮安数万百姓生死，骏不得不事急从权，蔡中郎勿怪。”
他丢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蔡邕哑了火，只能压住怒气，追问：“何事如此着急？”
刘骏抓起桌上的五张图纸，直接拍在蔡邕面前的案上。
“看看！”
蔡琰抬头，飞快瞪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眼帘。
那眼里的意思很清楚：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惹怒我父亲？如此，咱们何时何日才能公开两人的关系？
美人相当气苦：
刚才她还以为刘骏深夜将人请来，是想摊牌，害得她又紧张，又害怕，又……哼，反正没期待！
想到这，蔡琰又抬头剐了他一眼，眼神极幽怨。
刘骏假装没看见，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
蔡邕皱着眉，勉强低头瞥了一眼。
第一张皂图就让他眉头拧成了更大的疙瘩。
“此乃何物？油脂混以污秽灰烬？腌臜不堪。”老人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再看蚊香图，更是嗤之以鼻：“驱虫避秽，乡野村夫皆知，何须绘图？”
刘骏眼皮都懒得抬。
“蔡中郎，你蔡家满门清贵，饿过肚子么？”
轻飘飘一句话，戳破了蔡邕满腔的文人傲气。
这话简直就是当着他的面，骂他五谷不分，不通俗物。
他老脸涨红，噎在那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除了读书，著作，习文，其他的，他真的大多数一窍不通。也就无法还口，只能憋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蔡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真是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死的。刘骏教给她的词，如今看来，给他自己用，刚好合适。
怨念又起，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凶光”连连。
刘骏仿佛没看到女人无声的“威胁”：“看看外面。”他指向窗外，
“城外，数万张嘴巴等着吃饭。库里的粮，只够撑三个月。三个月后，他们吃什么？啃你蔡中郎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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