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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沸水中的青蛙


御书房内,空气凝重如铁。

司礼监秉笔太监刘英躬着身子,双手捧着那份薄薄的奏折,头几乎要埋进胸口,连呼吸都刻意压得微不可闻。

龙椅之上,女帝李青鸾手持那份只有十二个名字的“毒瘤名单”,凤眸微眯,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缓缓响起,听不出喜怒。

“他只给朕这个?”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刘英身上,“那份完整的呢?”

刘英的身体猛地一颤,连忙将徐恪的原话如实转述:“回禀陛下,徐大人说……时机未到,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

女帝沉默了。

她久久地凝视着那份名单,指尖在光滑的紫檀龙案上轻轻敲击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不是怕风险,他是要让朕的眼睛,只能跟着他的手指看。”

“好一个徐恪,他要的不是功劳,是主导权。”

刘英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女帝缓缓站起身,从龙案下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块通体漆黑、玄铁铸就的鱼形令牌,随手扔到了刘英面前。

“把它交给徐恪。”

“告诉他,这是悬镜司失传已久的‘玄铁鱼符’,见此符如朕亲临,可先斩后奏。”

刘英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露出了骇然之色。

女帝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一柄无情的重锤,狠狠砸下:“但朕也只给他三天时间。三天之内,朕要看到大理寺卿李元芳的人头,和他的铁证。”

“否则,这块鱼符,就是他的催命符。”

这既是授权,也是一道生死考验。

悬镜司总部,灯火通明。

当刘公公将那枚散发着铁血煞气的玄铁鱼符交到徐恪手中时,整个作战室的空气都仿佛被抽干了。

赵恪等人忧心忡忡地围了上来,汇报着外面的情况:“大人,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我们悬镜司拿到了百官黑名单,要掀起一场大清洗!不少衙门口可罗雀,好几个御史已经联合上书,弹劾您在京城制造恐怖,意图不轨!”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出现。

徐恪非但没有半分担忧,反而露出了一个近乎愉悦的微笑。

他走到那副巨大的京城地图前,对众人摆了摆手。

“慌什么?”

“水温不够,青蛙是不会跳的。现在,有人免费帮我们把火烧旺了。”

他转过身,看着满脸不解的赵恪,开始了那场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教学”。

“丞相以为,制造恐慌能让我们自乱阵脚,或者激起众怒,逼得我们不敢动手。”徐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但他不知道,恐慌,是最好的‘显形药水’。”

“一个心中有鬼的人,在极度恐慌之下,一定会做出平时不会做的反常之举。他会急于确认命令,会忙着传递消息,甚至会狗急跳墙地准备后路。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舒舒服服地坐在这里,盯着他们,看谁第一个‘不正常’。”

赵恪听得目瞪口呆,他愣了半晌,眼神中的忧虑与愤怒,渐渐被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所取代。

他明白了。

自家大人这是要把敌人的阳谋,当成自己的猎枪来用!

监控汇报如流水般不断涌入。

然而,一天的时间过去了,探子们的回报却让作战室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目标今日正常上朝,与同僚议事,神色如常。”

“目标午后在大理寺批阅公文,期间还因卷宗错漏,当众训斥了三名下属,表现得比谁都像个忠臣。”

“目标申时按时下值,乘坐马车返回府邸,之后再未出门。”

赵恪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脸上满是挫败:“他娘的,这李元芳是属乌龟的吗?缩在壳里一动不动,简直无懈可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今天将无功而返,三日之期已去其一的焦虑开始蔓延时,一名负责盯梢李府后门的探子,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回报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的细节。

“大人,李……李大人傍晚没有在府中用饭。他换了身便装,独自一人从后门出来,去了城南一家他从没去过的‘张记面馆’,只点了一碗阳春面,然后……就一直坐着。”

“一碗面?”赵恪听得一头雾水,“这算什么情报?”

徐恪的眼睛,却在那一瞬间,骤然亮起!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堆积如山的卷宗前,从中翻出了李元芳的个人档案,指着上面的一行字,声音不大,却振聋发聩!

“卷宗记录:李元芳,生活极度自律,饮食清淡,几十年如一日,只用府中家厨备餐,从未在外用过一食一饭!”

他猛地合上卷宗,那双因病而略显黯淡的眸子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一个极度自律的人,在全城恐慌的时刻,突然打破几十年的习惯,独自一人,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吃一碗他根本不合口味的面?”

“这不是吃饭,这是接头!”

他猛地转身,声音冰冷而果决。

“收网!”

张记面馆,外松内紧。

赵恪率领着一支悬镜司最精锐的缇骑小队,以“夜间消防巡查”为名,悄无声息地封锁了面馆所有的出口。

街面上依旧人来人往,店堂里食客喧闹,没有人察觉到,一张死亡的大网已然张开。

面馆后院的柴房里,大理寺卿李元芳正将一卷装裱精美的书画,递给面前一个扮作伙计的男人。

“告诉王爷,徐恪此獠已成心腹大患,‘惊蛰’不可再等!”

就在此时,柴房的门被从外一脚踹开!

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涌入,赵恪一马当先,手中的绣春刀刀背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狠狠拍在伙计的后颈!

那伙计闷哼一声,软倒在地。

李元芳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呼救,冰冷的刀锋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

当他看到那个裹着厚厚狐裘的病弱少年,手持那枚象征着生杀予夺的玄铁鱼符,悠悠走进柴房时,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了。

徐恪的目光扫过桌上那碗一口未动的阳春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轻声笑道:“李大人,看来这碗‘断头面’,不太合您的胃口啊。”

赵恪上前,将那卷书画展开。

画轴的夹层之内,赫然藏着一张用密写术写成的丝帛。

上面正是李元芳请求燕王立刻启动“惊蛰”计划第二步,意图里应外合,制造京城动乱的亲笔密信!

铁证如山!

……

丞相府,书房。

一名幕僚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声音都在发颤:“相爷,不好了!大理寺卿李元芳……在城南张记面馆被悬镜司的人抓了,人赃并获!”

“啪!”

王德庸手中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失声吼道:“什么?张记面馆?他怎么会去那里?”

他猛地反应过来,那张老谋深算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我这‘惊蛰’之计,本是为徐恪设下的陷阱,怎么……怎么反倒成了他的催命符,把我们的人给惊出去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对的,可能不是一头只会蛮干的疯狗。

而是一个能驾驭风暴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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