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人形的天谴
皇宫,御书房。
天光未亮,烛火通明。
一夜的腥风血雨仿佛被隔绝在了宫墙之外,殿内只有龙涎香清冷的气息,以及女帝李青鸾翻阅奏章时,纸张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当徐恪一身风尘,独自踏入御书房时,那声音停了。
他没有带任何囚犯,甚至没有呈上任何缴获的罪证。
他只是将一份薄薄的名录,恭敬地呈于御案之上。
十二个名字,后面都用朱笔,画上了一个刺眼的红圈。
一夜之间,京城官场被捅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女帝的目光在那十二个名字上缓缓扫过,那张冰冷如霜的绝美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真切的、毫不掩饰的满意。
这是她登基以来,对朝堂掌控力最酣畅淋漓的一次宣示。
一场酝酿已久的叛乱,在尚未成型之前,便被这柄名为徐恪的快刀,斩得支离破碎。
“做得很好。”女帝凤颜大悦,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度,“朕没有看错你。”
然而,赞许之余,她那双锐利如刀的凤眸,精准地落在了名单的最后一个名字上。
“范云哲。”她看似随口一问,实则是在考量这次行动的完美程度,以及徐恪是否有所隐瞒,“此人素有智计,在礼部根基深厚,竟也束手就擒,未起半点波澜?”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无形的针,瞬间刺向了整场大捷的核心。
徐恪仿佛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他躬身一揖,声音平静:“回禀陛下,抓捕范云哲,非是依靠武力。”
他顿了顿,将那个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色变的烫手山芋,缓缓抛了出来。
“而是臣,解决了一个足以让我大周,一夕崩溃的威胁。”
御书房内的气氛,由方才的喜悦,瞬间转为凝重。
“一夕崩溃?”女帝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重新变得冰冷。
徐恪直言不讳,详细描述了那本《百官行述》的内容有多么恐怖。
它如何能让父子反目,师生相残;如何能让整个文官体系在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信誉,让朝廷法度沦为笑柄。
他将这份名单的存在,直接定义为“动摇国本之大疫”。
女帝静静地听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当徐恪说完,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中,已是杀机凛然。
“东西,在哪?”
徐恪的回答,石破天惊。
“回禀陛下,臣,已将其销毁。”
“轰!”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一场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御书房!
女帝猛地站起身,那双凤眸死死地盯着阶下那个病弱的身影,仿佛下一刻就要下令将其拖出去凌迟。
“你好大的胆子!”
就在那杀机即将化为实质的前一刻,徐恪立刻补充道,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此物,是天下的至毒之物,多存留一刻,便多一分泄露的风险。它不配污了陛下的眼,更不该成为任何人要挟皇权的工具。所以,臣擅自做主,将其付之一炬。”
他迎着那足以让天地失色的目光,逻辑清晰地解释着。
“这份东西一旦上交,无论陛下是看,是留,还是毁,都会成为一个政治污点。若被有心人知晓,会说陛下‘以臣子隐私相要挟,行酷吏之政’,有损天威。唯有在它面世的第一时间,由臣这个‘脏活’的执行者将其彻底抹去,才能保证皇权永远立于光明正大、无可指摘的不败之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女帝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她眼中的杀意,渐渐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惊异与深思所取代。
女帝沉默了。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
她重新坐回龙椅,那双冰冷的凤眸中,杀意褪去,疑虑却升到了顶点。
她不相信任何人,尤其不相信一个敢自作主张、毁掉如此重要“罪证”的臣子。
看着女帝眼中闪烁的疑虑与杀意,徐恪终于抛出了他真正的、也是最终的解决方案。
“陛下,臣烧毁的,只是竹简。”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因病而略显黯淡的眸子里,燃起了滔天的火焰,直视着龙椅之上的君王。
“但上面记载的每一个字,都已刻在了臣的脑子里。”
女帝的身体,猛地一震。
“陛下需要的是一个干净的朝堂,而不是一本肮脏的账簿。”徐恪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这本账,由臣来记。这份污秽,由臣一人来背。从今往后,臣就是陛下悬在百官头顶,那柄看不见的剑。陛下需要谁低头,臣便让他低头。”
他微微躬身,说出了那句足以定义忠诚终极形态的话。
“而这柄剑,永远不会伤到持剑之人。”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也是一次致命的诱惑。
徐恪再次叩首,声音平静而自信:“陛下若是不信,可随意说出一位在朝大臣的名字,臣愿将他的‘行述’,一字不差地背出。”
女帝走下了御阶。
金丝绣成的凤尾裙摆在冰冷的地砖上拖曳出无声的弧线,她一步步来到徐恪面前,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那副病弱的躯壳中彻底看穿。
她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第一次感到,眼前这个臣子是如此的可怕。
他不仅解决了危机,还把自己变成了危机本身,一个只为她所用的、活生生的、无法被夺走的“终极武器”!
杀了他?
等于亲手毁掉这件武器,还会日夜担心他是否留有后手。
用他?
等于将一把开了双刃的绝世凶剑握在手中,时刻要提防被其反噬。
最终,对权力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女帝沉默了许久,最终,笑了。
那笑容里,有欣赏,有忌惮,更有君临天下的决断。
她从腰间,解下了一块从未示人的、雕刻着繁复龙纹的贴身玉佩,递到了徐恪面前。
“从今往后,持此佩,入宫可见朕,无需通传。”
这既是无上的荣宠,也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她要将这柄“人形兵器”,彻底置于自己最近、最严密的监视之下。
徐恪双手接过那枚尚带着帝王体温的玉佩,叩首谢恩。
两人都明白,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单纯的君臣、主奴关系已经结束。
一种全新的、基于秘密、恐惧和共同利益的危险共生关系,正式确立。
……
丞相府,书房。
一夜未眠的王德庸收到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悬镜司大获全胜,十二名官员尽数被擒。
第二条,徐恪凌晨独自入宫,一个时辰后才出来,毫发无伤,并且……是女帝亲自送到殿门口的。
“啪嗒。”
王德庸手中那支饱蘸浓墨的毛笔,应声掉落在地。
他明白了,范云哲那张牌,非但没有伤到徐恪,反而成了他献给女帝的、最极致的投名状。
他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
“疯了……那家伙是个疯子……”
“他把刀架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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