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分水的章程
周里正一拍大腿。
“这主意好！大柱媳妇细心，能记着谁家该多分点，谁家能少点，错不了！”
苏文渊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法子，又问：
“水的来源好解释，就说是官府调拨的救济水，先在你这村子试点。可若是邻村知道了，来要水怎么办？镇上那边怕是也瞒不住。”
这正是林晚担心的，她早想过说辞。
“您可以说，这水是专供‘试点村’的，因为这边灾情最重，且村民配合官府治理，是模范，其他村子得等后续调拨。真有人来闹，您就让他们找官府登记，说要等批文，先拖着。”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镇上，您可以分点水给镇里的官差和大户，说是‘普惠’，他们得了好处，自然不会多嘴。”
苏文渊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林姑娘倒是想得周全。”
“也是被逼出来的。”林晚笑了笑，“总不能让大家白等。”
周里正急着落实，搓着手在原地转了半圈。
“那这水……算谁的？官府救济，总不能白拿，得有个说法。”
林晚早想过这个。
“前期就说是朝廷拨的救济，不要钱，先让大家熬过这阵子。等粟米种下了，大家缓过来了，再象征性收点。”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很多平民百姓连吃喝都是问题，自然没什么钱。
她敲了敲桌面。
“比如半升谷子换一桶水，或者两枚铜钱，比平时便宜点，就说是‘官价’，大家容易接受。”
苏文渊端起茶杯，指尖沾了点水渍，在桌上画了个圈。
“半升谷子换一桶，确实不算贵。但得说清楚，是救济价，仅限本村村民和登记在册的流民，免得外村人浑水摸鱼。”
“这个我来办！”
周里正拍胸脯。
“我这就去弄个登记簿，谁来领水就记上，外村的一律不给，除非有官府的条子。”
林晚：“王大柱夫妇那边，也得跟他们说清楚。就说是官府托我这儿暂存的水，让他们只管运，别多问。工钱按平时算，用谷子或者铜钱给都行，我另外再给他们补两包酥香饼，算是辛苦费。”
周里正笑着点头。
“他们两口子不是那多嘴的人，你放心。再说了，你帮他们那么多，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
王大柱扛着个空木桶站在台阶下，看见周里正和个陌生男人在店里，脚步顿了顿。
“里正，俺来换桶水。”
他嗓门洪亮，刚说完就看见苏文渊，赶紧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局促地站在门口。
“这位是……？”
“这是苏大人，官府来的。”
周里正招手让他进来。
“正好，有事找你。”
王大柱放下木桶，搓着满是老茧的手，不敢看苏文渊，只是对着林晚点头。
“林姑娘。”
“大柱，有个差事给你。”林晚直截了当，“店里有批官府救济的水，你和你媳妇带着几个后生，每天子时来接，运回去由里正统一分，能行吗？”
王大柱眼睛亮了亮，用力点头。
“能行！俺这就回去叫俺媳妇，再找两个实诚的后生！”
“别急。”
周里正拉住他。
“有几条规矩你得记牢：第一，水是官府的救济，不许私藏，也不许多拿。第二，谁领了多少水，让你媳妇记下来，晚上给我过目。
第三，这事除了参与的人，不许跟外人说，尤其是水从哪儿来的，问就说是官府直接送的，千万不要提及林姑娘。”
王大柱愣了愣，看了眼林晚，又看了眼苏文渊，立刻明白这好事怕是又和林姑娘有关。
虽不解好事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但还是重重点头。
“俺记住了！谁要是多嘴，俺第一个不饶他！”
林晚从吧台下拿出两包酥香饼，递过去。
“这是给你和后生们的，辛苦你们了。”
王大柱接过饼，涨红了脸：“这咋好意思……”
“拿着吧，算官府给的补贴。”苏文渊开口，语气平和，“好好干活，亏待不了你们。”
王大柱这才把饼揣进怀里，又对着三人拱了拱手，转身快步跑了。
苏文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点笑意。
“倒是个实诚人。”
“他媳妇更细心，记的账比我还清楚。”周里正补充道，“有他们在，错不了。”
林晚带着三人转身去后厨，把十八桶水都拎出来，排在吧台边。
清澈的水在桶里晃荡，映着头顶的灯。
“今晚就先运这些，明天子时再来。”她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苏大人，您看还需要啥？”
“不用了。”
苏文渊站起身，理了理长衫的褶皱，对着小厮点了点头，两人转身走进夜色里，灰色的长衫很快融入荒野的黑暗中。
周里正搓着手，看着那十八桶水，眼圈有点红。
“可算……可算有盼头了。”
“快让王大柱他们来运吧，晚了天太黑，路不好走。”林晚提醒道。
周里正哎了一声，转身往外跑，刚到门口又停下，对着林晚深深鞠了一躬。
“林姑娘，俺代表全村人，谢谢你。”
林晚赶紧摆手：“快去吧。”
看着周里正跑远的背影，林晚靠在吧台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手腕还有点酸，但心里却松快得很。
没过多久，周里正和王大柱带着王二丫和四个后生来了。
每个人都背着两个空陶罐，手里还拎着木桶，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林姑娘，里正说水在这儿？”王二丫急冲冲地进门。
“在这儿呢。”林晚指着那十八桶水，“你们分着抬，小心点，别洒了。”
“哎！”
后生们七手八脚地忙活起来，把水倒进陶罐和木桶里。
王二丫拿着个小本子，蹲在地上一笔一划地记着。
“一桶、两桶……”
王大柱站在旁边看着，谁要是倒得太急洒了点，他就瞪一眼。
“慢着点！这可是救命水！”
林晚看着他们忙碌，转身冲了几杯淡茶水，放在旁边的小桌上。
“渴了就喝点，歇会儿再运。”
王二丫抬起头，笑了笑：“谢谢林姑娘，俺们不渴。”
林晚没再劝，只是把茶水往他们那边推了推。
后生们轮流抬着水往外走，脚步沉稳，没人说话，但能看出心里的高兴。
最后一桶水被抬走时，王二丫把记满的本子递给周里正，又对着林晚鞠了一躬。
“俺们先走了，明天准时来。”
“路上小心。”林晚叮嘱道。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荒野里，周里正才把本子揣进怀里，整个人仿佛活了过来。
“这下能睡个踏实觉了。”
周里正扛着最后一个空桶，脚步轻快地走了。
店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吧台上没收拾的空水桶。
林晚靠在折叠床上，看着窗外黑漆漆的荒野，心里暖暖的。
或许日子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往前挪，一点一点变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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