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岁月轮转,愿神道亨通
“哥咧,你去哪儿了?刚刚放雷火金鞭,你可错过了……”
婉娘见陈顺安不慌不忙的从巷口走出,不由得埋怨两句。
心心念念的的不是烟花,而是念着跟谁一起看烟花。
婉娘又注意到陈顺安并未拿烟杆,不由得随口问了句,
“哥咧,你不是回屋拿烟卷吗?”
“戒了。”
陈顺安忽然笑笑:“烟杆也摔断了,从今以后,戒烟!”
陈顺安立誓,要与赌毒不共戴天!
此言一出,三德子、刘刀疤两人目光惊讶的看来。
那模样,比看到陈顺安突破二流境界,还要更惊三分。
三德子愕然道:“陈哥,抽了多年的烟,说戒就戒?”
陈顺安道:“咋不能戒,这东西伤身伤钱,就是个麻烦精,他日说不得惹出祸来。干脆一刀两断,断得干干净净。”
刘刀疤闻言,脸色阴晴不定,时而犹豫,时而凶狠,最终咬牙道,
“我也戒!”
刘刀疤反正想得很清楚,陈哥干啥都有深意。
跟着他干,准没错!
一干女眷对这群大老爷们儿的话,自然插不上嘴,倒是刘刀疤的媳妇,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陈顺安走到婉娘身边,握着她的手,抬头看着漫天烟花最后的余晖。
婉娘耳根微红,但并未抽出手。
时间缓慢流逝,众人静默无声。
直到烟花寂冷,玉盘重新从浓烟后露出一角,倾泻万丈月华。
似乎宣告着今年的灵官诞辰结束。
街上百姓纷纷回家,挑着担子的摊贩,也不再吆喝叫卖,街坊司的开始扫地,清洗满地纸屑。
三德子、刘刀疤等人,也回到屋里睡觉。
院中,陈顺安负手而立,眺望着那轮皎白明月。
神宫中,那团雷火已消失不见。
化作方才在天空炸开的‘雷火金鞭’。
这就当是……
老头的浪漫吧。
陈顺安目光幽幽,忽然念头百转千回,各种思绪纷至沓来。
乾宁国访圣、走私芙蓉膏火、水窝子碓房、神道、仙道、武道之秘。
清高不愿入仕的马秀才、勇于一搏却又被熟人坑害的黎家、债务缠身只为升职辘轳头的赵光熙、以杀止杀,为天下人请命的白满楼等人……
陈顺安有种预感。
长白圣朝千年未有之变局,似乎在他眼前徐徐上演。
眼下,只不过又争了一时的安稳罢了。
最终,院子里人影不再,只剩一句叹息,
“岁月轮转,一切法皆如梦幻泡影。愿神道亨通……以庇世人。”
……
“红老五,你欺人太甚!!”
天璇圣姑撞断数根参天大树,横飞落在地上,每退一步气血便翻滚一分,到了最终,满嘴铁锈味,差点一口鲜血喷出。
到了现在,天璇圣姑哪有半点仙人模样?
发丝凌乱,道袍破烂,凹陷的胸口迟迟不曾鼓起。
就如被拉下神坛,撕掉圣洁羽衣般,之前的她越是高高在上,此刻便越是低落尘埃。
而在这迥异的反差中,居然透露出几分堕落和妖异。
而红五爷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浑身血污,刚缝好的外套又如被狗啃似的。
红五爷闷声说道,
“我说过,你在哪,我便在哪。除非你滚回越山道院。”
天璇圣姑圣姑闻言,气得快疯了。
什么狗皮膏药,踹不走、杀不死,就一个劲儿的黏着你!
忽然,两人似乎察觉到什么,同时罢手,齐齐朝武清县方向看去。
感受着接连传来的震动,天璇圣姑脸色骤变,厉声道,
“神威紫雷炮?你们居然敢扛此物进京?等等……”
天璇圣姑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变得冰冷无比。
“你们找到郑仕成了?你们如此落我面皮,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仰观仙踪,渺渺乎姑射之山,尔等凡人岂敢不敬仙人?”
红五爷呲牙笑道,粘稠血丝自牙缝中渗出,
“什么狗屁郑仕成,倒灶仙人!不都是一个脑袋驾在肩上,谁比谁高贵?”
话落,又是激烈的搏杀,劲风四卷,折断大片大片茂林。
天璇圣姑不欲久战,阴着脸就要朝远方冲去。
而红五爷狞笑一声,大步追上。
老子说过,圣姑您去哪,我就去哪!
而在两人身后,辽阔夜空之上。
忽有金星紫芒,火树银花骤然炸亮,让月华失色,皎皎银盘顿成灰霭。
也将地面上两人的身影,映得忽明忽暗,前踪未卜。
……
银锭桥,大杂院。
院里静悄悄的,几乎所有住户都跑到街上看烟火、放炮仗去了。
而马秀才独坐窗前,蘸墨提笔,在罗纹纸书写。
他自言自语道,
“这是被打回来的第七个翻译版本了。结果沈教谕今日说,经过各位大人的评审,还是觉得第一个版本好,让我在此基础上修改完美……
可是第一个版本,乾宁国国主乔瑾轩跟着许多尊号,诸位大人不是最为不满么……”
窗外天空,乍然绽出璀璨烟花。
但马秀才却浑然不觉,双耳不闻窗外事,还是苦苦冥思,直到脑瓜子嗡嗡的,神情憔悴。
‘吱呀……’
门枢旋转,夜风吹来。
“老头子,我给你讨了味灵丹妙药,他们说烧着闻,能精神百倍,清脑醒目……”
只见马氏把房门帘一撩,手里拿着一只小金花鼻烟壶。
里面装着的不是烟草香料粉末,而是拇指大小的……香妙心清膏。
精神百倍?
马秀才闻言,好奇接过,取了壶塞,轻轻一闻……
“呕呕呕!!!”
马秀才神色骤变,身体痉挛不止,当即反胃恶心,把黄水都吐出来了。
“拿走!拿走!”
马秀才对这香妙心清膏有种发自本能的厌恶,甚至憎恨。
直到马氏手忙脚乱,将鼻烟壶丢出院子,扇动蒲扇,将屋里的清香吹散后,马秀才勉强恢复过来。
“这东西……”
马秀才脸色苍白,目光凝重,盘问了马氏几句,得知聚兴斋、烧食香妙心清膏那些客官们的反应后。
他隐隐明白了什么。
“世间害人之物,莫烈于此,伤生耗财,废事损志,种种流弊,不忍尽言,乃……亡国毒瘤也!”
马秀才一念于此,似乎看到未来之残相,忍不住痛哭流涕,悲嚎起来。
马氏劝慰,不知所措。
身为糟糠之妻的她,只知柴米油盐,不知风花雪月。
对马秀才这些迥异常人的所思、所想,也并不感兴趣。
但马秀才,却离不开她。
忽然,马秀才想起什么,佝偻的躯体猛烈地抖颤一下,立刻爬了起来,眼睛冒着精光。
他想到一个绝妙的点子!
说不得可以除此毒瘤,让圣朝这艘航船,不至于船毁人亡得太快,尽量平稳靠岸!
那便是篡改乾宁朝书,以乾宁国的名义,劝诫、阻止香妙心清膏在圣朝的流通!
甚至跟乾宁国搭上线,请乾宁国这一外邦,来重塑圣朝乾坤,收拾旧山河!
虽然此事风险极高,一旦泄露便是脑袋搬家的下场。
但……
连一群啯噜袍哥,绿林豪杰,都有此魄力。
马某何惜这一身性命?
休妻合离!
篡改朝书!
灯芯闪烁。
马秀才寻来一支狼毫小楷笔,在草稿纸里小心、反复临摹着乾宁朝书。
整理思绪,厘清逻辑,咬文嚼字。
最终提笔,落于原版的乾宁朝书上。
一行行文字书就,墨水润湿。
马秀才把对着烛火,将其烘干。
而若是仔细看去。
便会发现这封乾宁朝书,所用文字、词语组合的习惯、乃至成语。
都跟圣朝的文字相差仿若,宛若一母同胞,同宗同源。
乾宁,乾宁。
乾为天,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
乾宁二字,本就是道家玄学之说。
岂是外邦之名,翻译之语?
然,天地之间,一股无名伟力横亘于苍生头顶,蒙蔽阻碍。
凡人,不可察也。
……
迷魂湾。
火焰渐熄,青烟袅袅。
破烂的甲板随波逐流,大片死掉的鱼虾猬集起伏。
迷魂湾已经被彻底改变地貌,原本的津渡口也荡然无存,找不到原址。
一只烧得焦黑的手,忽然从水底探出。
卢少爷费劲全身力气,终于抱着一截浮木,勉强爬上岸。
“呼哧,呼哧,呼哧……”
卢少爷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胸膛如拉风车般快速起伏,脸上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他随身带着南海奇物,一粒定水珠,可驭江河之息,护持周身,长时间入水呼吸。
乃是他们卢家的家传之宝。
当察觉不妙时,卢少爷一个猛子扎入水中,这才幸免于难。
有璀璨烟花,当空闪现。
照显出卢少爷发红瞳孔中,那深沉的恶毒和不甘。
他咬牙切齿道,
“冚家铲的乱党,什么狗屁京师治安太差!!啯噜会?敢坏我卢家、南海十二行的好事!你们等着,此仇不报,我卢家……”
“你卢家想干嘛?!”
冷不丁的声音传来。
卢少爷愣愣上扬脖颈,便见一道体格粗壮,黑巾蒙面的大汉,蹲在自己头顶。
那巨大的阴影吞噬月光,投射下来,将卢少爷彻底笼罩其中。
义字堂主喜滋滋的笑道,
“不枉费我故意折返,在此蹲守半晌,总算逮到漏网之鱼……”
“饶命——”
咔嚓!
义字堂主高举一把玄铁锤,狠狠砸下。
卢少爷的脑袋顿时如西瓜般炸开,白的红的溅射一地。
想来是不能活了。
义字堂主又接连挥锤,这才眉头稍皱,觉得这把新的玄铁锤有些不称手,轻飘飘的。
他叹了口气道,
“老子的蒺藜铁锤丢在魁星塔,也晓不得被哪个狗日的捡了去,唉,连兵器都搞丢了,老了老了……咦,这珠子,似乎是什么奇物?哈哈哈不亏不亏……”
说罢,义字堂主满脸喜色,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月光倾泻,波光粼粼,血腥味缓缓弥漫。
嗖!
义字堂主去而复返,又回到迷魂湾,四处搜查了下,发现确实不再有漏网之鱼,这才又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
嗖!
“嗯?看来是真死绝了……走咯走咯。”
远远地,已经有道道人影划船而来,惊疑不定的靠近这边。
惊喊声,很快传来。
……
郑仕成伏首,被炸得东一块西一块的消息,很快也传至正巡逻的林守拙等人耳中。
林守拙是隐隐松了口气,自觉总算不用演戏了。
可苦了他一把老骨头,打架杀人那是当仁不让,但像这种摸鱼摆烂,装模作样的差事,实在是有些折磨他了。
还是去老陈那接孙儿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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