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变天了?
“来了?老陈。”
深夜薄雾尚未散尽,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苦涩与腥甜交织的药味。
金针李正弓着背,拿着缺了条腿儿的眼镜,炮制着几味药材。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枯瘦的手一挥,指挥着孙晓几人将一大桶八宝汞倒入咕嘟冒泡的水池中。
池水顿时翻涌如沸,腾起阵阵奇异的彩雾。
金针李道:“这批加了妖魔血的丹药,可御煞化妖,不受妖气侵扰。”
他顿了顿,指着角落炉火上咕嘟作响的几个药罐,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驱寒解毒的膏药,大概还需半日功夫出炉,估计要明日晌午才能备齐。赶了一晚上路,老陈你们先去歇着吧。”
陈顺安放下水桶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金针李那张蜡黄浮肿、眼袋深重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的脸上,挑眉道,
“金针李,你每天睡几个时辰?”
“已经睡了三个时辰了。”
“那还好。”
“我是说这个月已经睡了三个时辰了。”
“啥?”
陈顺安微微一愣,这个月都过了二十天了!
总共才睡三个时辰?
陈顺安觉得自己勤勉练武,干活养家,每日凭借冉遗安神水,只需睡一个时辰,已经算是刻苦努力了。
但没想到,金针李这是要成仙呐!
“炼丹制药真够辛苦的。”陈顺安摇了摇头。
“不辛苦不辛苦,实在是太美妙了!”
谁知道金针李脸上骤然迸发出狂热的神采,枯槁的手在空中比划着,
“这么多妖魔,熊丹虎爪鱼丹,我从来没打过如此富裕的仗!”
“我已经找到几桩疑难杂症,包括痨病的医治之法,一些价格昂贵的药材,更可用妖鱼的鳞片代替!以后穷汉子,或许只用花五文钱,便能治病了!”
说到这,金针李有些懊恼道:“就是时间太紧张了,我还总犯困,如果有什么吃一剂,睡半个时辰,便可精神充沛数日不眠的灵丹妙药就好了……”
陈顺安闻言,表情有些古怪。
什么炼丹狂魔啊!
两人又低声交谈片刻。
忽然,金针李像是想起什么,手上动作一滞,沉沉叹了口气,
“对了,那次你来找我辨药时,在江边棚户区遇见的那对苦命鸳鸯,前几日死了。”
“死了?”陈顺安眉头一紧。
“对,死于妖魔之手,可惜了。好不容易熬到他家儿子成材……”
金针李摇了摇头。
将那晚水妖夜袭三岔口的事大致说了遍。
医者仁心,金针李虽见惯了生离死别,但这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还是忍不住让人叹惋。
而陈顺安眼睛微眯,回想起那张热情憨厚,朝气蓬勃的脸庞。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希望是我想多了,否则……妖虽凶,但人更毒啊。”
……
天色微明,丁傅庄外车马已备。
老辘轳头丁璋今日启程,前往通州赴任。
武清县水窝子九位东家及河伯所大使、仓吏等执掌武清县水运之事的重要人物,皆来此处恭送。
丁璋今日只是简装出行,备了寻常车马,带上管家和几名心腹。
丁璋算不得高升,丢下一屁股债务,还惹得上面不喜。
哪怕自个儿背景极深,等回到通州城估计少不了另候简用,在冷板凳上沉淀几年。
即便如此,通州终究是京畿重地,起复不过早晚之事,不过明贬暗拔罢了。
“丁大人,一路顺风啊。”
“此去一别,不知何日再得聆听教诲,真令在下不舍!”
“这些年全赖丁大人事必躬亲,处处体恤,我等方能经营度日,日后少了大人提点,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赵光熙、赵光徽、郭观复等八位东家,个个做得一手好戏。
又是攀辕卧辙,又是拉车辕,又是卧在车轮前的道路上,一副挽留不舍的模样。
柳如月静立一旁,俏脸微凛,总觉得这些同僚过于不要脸皮,她这个女儿家还是有些不大适应。
毕竟她的爹乃钱谷师爷,狐假虎威之下,也算一官半职,倒是不必做出这等虚伪行径。
令人鄙夷!
而赵光熙看着那卧辙不起,打滚撒泼,被丁璋搀扶起来的郭观复,也是脸皮微凛。
他自觉自己一向已经不要脸了,没想到这厮更不要脸。
太令人鄙夷了!
于是赵光熙不着痕迹的,将一封厚厚的红封套,塞入丁璋手中,道,
“丁大人,此行山高路远,风雨兼程,这是在下送的盘缠,此外还有些土特产,还望丁大人定要保重身体。”
武清县距离通州城也就百来里路,都是六骖并过的官道,一无山贼二无险地,想风雨兼程都困难。
但赵光熙说来却是情真意切,面不改色,这便是多年练就的本事。
职业素养。
“这也是在下的一点心意。”
“盘缠宜多不能少,这是我替大人添置的衣物……”
赵光熙这点心思,哪里瞒得过其余八人?
其余东家包括柳如月在内,也纷纷慷慨解囊,一封封红封套被硬塞进丁璋及其随从手中。
最终,本是轻车简从的丁璋,行李竟莫名多了十数车,各式衣箱书箧礼盒,堆得满满当当。
做完这些,九位东家便眼巴巴的看着丁璋。
丁璋卸任了,那自然这个坑位,就彻底挪了出来。
而从北运河分会来的任命札付,现在还握在丁璋手中,还未正式宣布。
不过不少人已经隐隐收到风声,猜到下任辘轳头的人选。
于是用或复杂、或嫉羡、或冷漠的目光,看向赵光熙。
“赵光熙的法子的确好用,竟真把窟窿给填住了,也不知是何人给他说的,该想法子挖墙脚,把这上等幕僚,给抢过来才是……”
不少人心底齐齐掠过这种念头。
赵光徽脸色变幻不断,扶着车辕的手,都隐隐加重几分力道。
他也曾想法子,阻止过自己这位好弟弟,甚至还伏低做小,巴结过北运河分会的领事。
结果都无济于事。
毕竟他乃半路出家,不仅是水窝子东家,还开设各种钱庄票号,在一些食古不化的老家伙眼中,并非根正苗红,
而赵光熙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是见招拆招,手段老辣。
而一旁,头戴深檐暖帽,身穿貂鼠皮袄,似乎极为怕冷的郭观复,见此情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扬,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邃之色。
而其余前来送行的官吏、库使,也十分好奇下任辘轳头,究竟会花落谁家。
毕竟这对整个武清县的利益分配、势力关系,百姓吃水也算是一件紧要事情。
越先得知,便能更快做出反应。
或拉拢、或示好、或布局……
颇有种榜下捉婿的感觉。
坐回马车上,丁璋数了下,刚好九封红封套,各有一千到三千两不等的银票。
见此,丁璋极为满意。
从丁璋留下来的流债、到三节两寿鉴宝斗蝈蝈、再到离任时候的赠送程仪,塞路费、盘缠……
丁璋担任武清辘轳头之位,不过十多年,直接间接捞取的银子,怕有十万两之巨。
他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札付,一枚辘轳头印章,以及一柄短剑。
剑身似苍玉,寒光内蕴,名曰【承平观井剑】,乃独属于辘轳头的信物。
既不能挥砍,更不能削铁如泥。
但却有观测管辖之地,一应水井每日用度、消耗之能,且可爆发出堪比斩五贼高手全力一击。
可谓是辘轳头能震慑一干水窝子东家,最大的凭仗。
否则单凭丁璋这酒囊饭袋,赵光熙这些人精也不会如此忌惮、巴结于他。
他们怕的不是丁璋,而是这把剑、辘轳头的身份。
江湖上有说【承平观井剑】本质上乃一种江湖奇物,也有说此剑乃某个仙缘的衍生之物,乃下位观井剑,就跟章府的飞仙碑一般。
真正的本体仙缘,还藏在水商总会之中。
见丁璋动作,所有人呼吸一窒,目光尽数聚焦于他手中那份薄薄的札付。
丁璋缓缓展开任命札付。
其实武清县的下任辘轳头,就是赵光熙。
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事。
但丁璋摩挲着手中札付,还是有些不舍。
通州虽好,哪有武清县这般自在?
不去,是大人物,呼来喝去。
去了,是小人物,呼来喝去。
不过,好在小赵很懂事,是个好孩子,把位置留给他也不错……
丁璋沉声道:“武清县辘轳头缺,著调补原东家……”
“且慢!”
恰在此时,一声清喝自通州方向的官道破空而来!
众人惊诧望去,便见身骑枣红大马的剪影,如离弦之箭踏碎晨雾奔来。
马上一道矫健身影倏然震起,凌空飞跃,稳稳落于马车之前,朗声道,
“奉北运河分会江辉领事令,追加札付,丁璋兄且慢宣布!武清县辘轳头之位,另有变故!”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哪有朝令夕改,追加札付的?
这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脸?
不少人甚至以为这是有人假传命令。
不过再观来者穿着,一身玄黑战袍,龙首肩甲,腰间配有分水刺、链镖。
澜霆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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