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是个别扭又可爱的人

案子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结束了。

尽管孙莉莉等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张昭慧也因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但莫晨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了东城刑警支队每一个人的心里。

那种感觉，就像是打了一场惨烈的战役，最后发现，敌人的主帅，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他只是玩腻了，自己退出了游戏。

挫败，憋屈，还有隐隐的恐惧。

支队里的气氛，一连好几天都有些沉闷。

齐海文泡的枸杞茶都喝得没滋味了，邵月明那头标志性的自然卷鸡窝头也耷拉了下来，连秦砚巨能叭叭的嘴都连着几天没淬毒了。

陈珍珠最年轻，也是里头受影响最大的一个。

她把自己关在技术室里，一连两天没怎么出来。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像疯了一样，试图从那些被格式化了的数据废墟里，挖出一点点关于莫晨的线索，但结果都是徒劳。

对方的手法太干净了，干净得就像莫晨这个人一样，仿佛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过任何真实的痕迹。

第三天下午，陈珍珠终于从技术室里走了出来。

她面色惨白，嘴唇干裂，仿佛生命力都被抽干净了，身体摇摇欲坠。

“珍珠！”邵月明第一个发现她，赶紧上前扶住，“你没事吧？你都两天没合眼了！”

“我没事。”陈珍珠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累。”

她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坐下，然后开始发呆。

在高维度的恶意面前，她的那些引以为傲的“技术魔法”，居然变得不堪一击。

同事们担忧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孩，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种源于智商和认知被碾压的挫败感，任何语言的安慰，都显得很苍白。

温徐行站起身，走到了陈珍珠面前，把一杯温水放在了陈珍珠的桌上。

“喝了。”他的语气是一贯的命令式。

陈珍珠抬起头，愣愣地看着他。

“我说，把水喝了。”温徐行又重复了一遍，他看着女孩那双失神的眼睛，眉头微蹙。

陈珍珠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机械地拿起水杯，一股脑喝完。

温徐行拉过一张椅子，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交换了眼神。他们还没见过温队对谁有过这样接二连三的“特殊待遇”。

就连甄佳妮，看着这一幕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感觉自己很没用？”温徐行开口，声音平淡。

陈珍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温徐行继续问。

陈珍珠的眼圈慢慢红了。

“觉得这个世界很操蛋，好人没好报，坏人却可以逍遥法外，甚至用一种你无法理解的方式，嘲笑着你的无能？”

陈珍珠抽了一张纸巾，点了点头。

她觉得温徐行说的每一个字，都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竟然比任何人都懂她此刻的感受。

“我第一次办案的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个案子比这个更复杂，更恶劣。我们追了凶手整整两年，动用了所有的人力物力，最后，我们抓到他了。”

“但是在审判前，他利用一个法律上的漏洞，成功脱罪了。他走出法院的时候，还回头冲我笑了笑。”

“那一天，我跟你现在一样。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是个天大的笑话。我甚至想过，脱了这身警服不干了。”

除了齐海文和钟辰这两位温徐行的老搭档，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温队说起自己的过去。

原来，这位无坚不摧的铁腕队长，也曾有过如此无助和迷茫的时刻。

“后来呢？”陈珍珠抬起头看着他，不解地追问。

“后来我回去睡了一觉。”温徐行说，“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因为我知道，如果连我们都放弃了，那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人能替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了。”

“莫晨这样的人，以后可能还会有。比他更聪明，更强大的对手，也一定会出现。”

“我们可能会输，会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无力和挫败。”

“但是，陈珍珠，”温徐行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郑重地说，“只要我们还穿着这身警服，我们就不能，也绝不可以放弃。”

“因为，我们是最后一道防线。”

陈珍珠看着温徐行，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但却有一种比任何安慰都更强大的力量。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本来想流下的眼泪也统统憋了回去。

“温队，”她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我……我。”

她其实想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他。

她想告诉他，自己之所以会选择当警察，之所以对霸凌事件有那么大的反应，就是因为，她也曾是那个在黑暗里，哭着渴望一束光的小女孩。

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能说。

她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展露自己曾经那么懦弱，那么不堪的一面。

她希望自己在他眼里，永远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可以和他并肩作战的天才陈珍珠。

“怎么了？”温徐行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

“没……没什么。”陈珍珠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突然觉得，肚子好饿。”

温徐行看着她，没有再追问。

他站起身，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扔到了她的桌子上。

是一块巧克力。

“吃了。”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仿佛刚才那个温情脉脉的男人，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陈珍珠看着桌上的巧克力，又看了看温徐行那挺拔的背影，终于破涕为笑。

这个队长，真是个别扭又可爱的人啊。

*

案子虽然留下了巨大的遗憾，但终归是结了。

为了扫去多日来笼罩在支队上空的阴霾，齐海文再次做东，将庆功宴的地点，定在了京市一家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

菜馆藏在一个幽静的四合院里，环境清雅，与上次火锅店的热闹喧嚣，截然不同。

“来来来，都别愁眉苦脸的了！”齐海文举起酒杯，试图调动气氛，“案子破了就是好事！咱们把坏人都绳之以法了，这就是胜利！为了胜利，干杯！”

“干杯！”众人纷纷举杯，气氛比之前热烈了一些，但还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

“说真的，这次的案子，办得是真他妈的憋屈。”邵月明喝了一大口啤酒，愤愤不平地说，“那个叫莫晨的，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

“人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用。”林清禾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安抚道，“至少我们阻止了他继续作恶。”

“可他背后的组织呢？他那个什么情绪模型呢？这些都成了悬案。”甄佳妮也有些意难平，“我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莫晨可能也只是一颗棋子。”

“棋子？”秦砚挑了挑眉，他今天难得地没有挑剔菜色，只是安静地喝着茶，“能让莫晨这种级别的人当棋子，那下棋的人得有多大的能量？”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脊背发凉。

他们似乎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一张巨大网络的边缘。而这张网的背后，隐藏着他们无法想象的，黑暗和秘密。

“行了行了，吃饭的时候，别聊案子了。”齐海文赶紧打断了这沉重的话题，把一盘糖醋里脊推到陈珍珠面前，“聊点开心的！珍珠，你不是说饿了吗？多吃点！”

陈珍珠“哦”了一声，拿起筷子，却有些食不知味。

她还在想温徐行白天跟她说的那番话。

“我们是最后一道防线。”

这句话，像一颗种子，在她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她看着眼前这群人，齐海文，邵月明，林清禾，秦砚，甄佳妮，钟辰……还有那个坐在主位上，依旧沉默寡言的温徐行。

他们每个人，性格都不同，有优点，也有缺点。但他们都选择穿上这身警服，选择站在了这条最危险，也最孤独的战线上。

为了什么？

为了工资？为了荣誉？

或许都有。

但更多的，可能还是为了心里那点放不下的执念吧。

为了守护那条，叫做“公平”和“正义”的，最后的底线。

想到这里，陈珍珠心里那点挫败和迷茫，忽然就散了。

她拿起面前的果汁，站了起来，“我想敬大家一杯！”

“我以前一直觉得当警察，是件很酷的事。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抓抓坏人，耍耍帅，特别威风。”

“但跟你们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当警察，很累，很危险，有时候还很憋屈。”

“但……”她看了一圈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温徐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但跟你们这群又帅又美又厉害的人一起，干这么一件有意义的事，我觉得特别荣幸！”

“所以，这杯，我敬我们东城支队！敬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靓的团队！”

她一番话说得真诚又热血，把所有人都给逗笑了。

“小丫头嘴还挺甜！”齐海文哈哈大笑。

“主要是人长得帅，没办法。”秦砚煞有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

“干杯！”

这一次，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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