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他不敢去想陈珍珠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钝的刀。

它磨平了最初的激愤，却留下了深入骨髓的沉重。

陈珍珠离开后的三个月，东城刑警支队就维持着这样一种诡异的平衡。

工作，开会，出现场，抓人，审讯。

一切都井井有条，高效得可怕。

那个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办公室，现在安静得能听见键盘的敲击声和翻动卷宗的沙沙声。

温徐行彻底成了一台工作机器，他几乎不怎么回家，吃住都在办公室。

他那张行军床，就支在办公室的角落里。

烟灰缸里的烟头，永远是满的。

他接手了全市最棘手的几个积案，像一匹不要命的狼，一个一个地啃下来。

破案率节节攀升，市局的表彰通报一张接着一张。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痛苦与疲惫。

这天，林清禾拿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敲开了温徐行办公室的门。

“温队，给你。”她把牛奶放在他堆满文件的桌上。

温徐行正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资料和线索汇总。

他头也没抬，“谢谢，放那儿吧。”

“你已经连续工作四十八个小时了。”林清禾叹了口气，“就算你是铁打的，也该休息一下。”

“我没事。”他依旧是这三个字。

林清禾看着他。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那双曾经清冷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红血丝，透着一种消不散的疲惫。

“你这样是在惩罚自己吗？”林清禾问，一针见血。

温徐行敲击键盘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林清禾，那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重情绪。

“我没有。”他否认。

“你有。”林清禾的语气依旧平静，“你觉得是你的错，所以你想用拼命工作来赎罪，来麻痹自己。”

“但这没有用，温徐行。你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你自己。”

“你只是在逃避。”

温徐行沉默了，他无法反驳。

因为林清禾说的全都是对的。

他确实在逃避。

他不敢去想陈珍珠。

不敢去想她躺在血泊里的样子，不敢去想她那只被踩碎的手，更不敢去想，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失控，不管不顾地飞去德国，哪怕只是远远地再看她一眼。

所以他只能用工作，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全部填满。

不给自己留下一丝一毫胡思乱想的空隙。

“你跟她联系过吗？”林清禾又问。

温徐行摇了摇头。

他几乎每天都会给温明赫打去电话。

温明赫的回答总是相当简单。

“手术很成功。”

“康复很顺利。”

“死不了。”

他想问，却从不敢问，能不能让他和陈珍珠说句话。

他怕听到她的声音，更怕她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温队，”林清禾又叹了口气，“你这样下去会垮的。队里的人也撑不住了。”

“我们需要的是一个队长，一个主心骨，而不是一个活着的幽灵。”

温徐行看着桌上那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久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了。”过了很久，他才沙哑地开口，“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林清禾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办公室里又恢复了死寂。

温徐行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很累，很累很累。

身体累，心更累。

他拿起手机，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相册。

相册里，有一张照片。

是齐海文结婚那天在乡下拍的，所有人都笑得很开心。

陈珍珠被邵月明和甄佳妮簇拥在中间，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手里还抱着齐妈妈给他们抓来的老母鸡，正在吓唬有洁癖的秦砚。

而他站在最边上，和满是笑意的钟辰、齐海文、林清禾一起，看着闹腾的他们。

一切都那么美好。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抚过屏幕上那张笑脸。

珍珠。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他拿起桌上的牛奶，一口气喝完。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他冰冷的心。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海。

这个城市，这么大，这么繁华。

可他却觉得，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空洞和黑暗。

他打开电脑，调出了陈珍珠的个人档案。

那张一寸的证件照上，女孩依旧洋溢着灿烂的笑颜。

他静静地看着，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屏幕暗下去，倒映出他自己那张憔悴、颓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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