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钓鱼执法

嬴政的眼神变得深沉。

赵高。

这个名字在他心里过了一遍。

赵高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从一个小小宦官，一步步爬到中车府令的位置，掌管着皇帝的车驾、符玺，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内侍之一。

嬴政当然知道赵高有野心，也知道他私下里和胡亥走得很近。但他自认为，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赵高就不敢有任何异动。

可现在，一个带着“仙药”从天而降的儿子，指着赵高说，他是坏人。

一个六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朝堂争斗？能认识谁是忠谁是奸？

如果不是背后有“神仙”指点，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嬴政宁愿相信前者。

他相信这是上天的警示。

“他……都做了什么？”嬴T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

赵小衍心里清楚，现在是给赵高上眼药的关键时刻。他不能说得太复杂，那样不符合一个六岁孩子的人设。他必须用最简单、最直接的话，戳中嬴政最敏感的神经。

“我来的时候，听到他和另一个叔叔说话。”赵小衍掰着手指头，一脸认真地告状，“那个瘦高个爷爷说，爹你快不行了，等爹死了，就让那个叔叔当皇帝。他还说，不能让扶苏哥哥回来，要把扶苏哥哥……杀掉。”

轰。

最后两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嬴政的脑海里炸开。

扶苏。

他的长子。

因为政见不合，被他派去上郡，跟着蒙恬修长城。那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也是他心中默认的帝国继承人。

赵高和胡亥，竟然想篡改他的遗诏，还要杀了扶苏？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嬴政心底烧起，让他刚刚恢复的身体都气得发抖。

他想起了自己病重这段时间，赵高总是在他耳边说扶苏的不是，说扶苏和那些儒生勾结，心肠太软，不堪大任。而胡亥，则被他夸得天花乱坠，说他聪慧孝顺，最得陛下喜爱。

原来，这一切都是铺垫。

原来，他们早就等着自己死了。

好一个赵高。

好一个胡亥。

朕还没死，你们就敢算计朕的江山，谋害朕的儿子。

嬴政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中杀机毕露。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赵高和胡亥这两个逆贼碎尸万段。

“爹，你别生气。”赵小衍看到他脸色不对，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胳膊，用软糯的声音安慰道，“那个白胡子老爷爷说了，坏人会有报应的。”

嬴政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杀意。

他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儿子，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转而化为一片冰冷的理智。

不能冲动。

现在冲出去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而且，赵高党羽遍布，胡亥也是他的儿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杀了，朝堂必定震动。他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所有人都看清他们丑恶嘴脸的机会。

一个让他们自己跳进坟墓的机会。

“小衍。”嬴政看着赵小衍，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你愿意……再帮爹一个忙吗？”

“嗯。”赵小衍重重地点了点头，“爹你说，小衍都听你的。”

嬴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

“爹想……跟他们演一出戏。”

……

半个时辰后。

寝殿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赵高正焦急地等在外面，看到门开，他连忙迎了上去。

可他看到的，却是赵小衍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个小家伙，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一边走一边抽泣，看上去伤心极了。

赵高心里一咯噔。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

他伸长了脖子往殿内望去，里面昏暗一片，静悄悄的，什么都看不见。

“小公子，陛下他……”赵高蹲下身子，挤出一个他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柔声问道。

“哇——”

赵小衍根本不回答他，直接张开嘴巴，嚎啕大哭起来。

“爹……爹他……他不动了……”

“他身上好冷……”

“爹死了……我没有爹了……哇哇哇……”

赵小衍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一抽一抽的，任谁看了都会心碎。

这哭声，就像是一道催命符，让赵高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死了？

嬴政……死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冲得他头脑发昏。他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当场笑出声来。

死了。

真的死了。

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这一天，终于来了。

大秦的天下，马上就要改姓了。

“陛下……陛下驾崩了——”

赵高压抑住内心的狂喜，用一种悲痛欲绝的腔调，凄厉地嘶喊起来。他的演技，比起赵小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边喊，一边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寝殿。

守在殿外的内侍和卫士们听到这声呼喊，全都吓傻了。

陛下驾崩了？

这怎么可能？

刚才不还听见陛下的笑声和说话声吗？

所有人都乱了阵脚，跟着赵高一股脑地涌进了寝殿。

寝殿内，光线昏暗。

龙榻之上，嬴政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面色安详，胸口没有任何起伏。身上盖着的锦被，一丝不苟。

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睡着了。

赵高扑到床边，伸手颤颤巍巍地探向嬴政的鼻息。

指尖，一片冰凉。

没有丝毫气息。

“陛下……”

赵高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瘫软在地，哭得涕泪横流，仿佛真的悲痛到了极点。

“陛下啊。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您让奴才……让大秦的万千子民可怎么活啊……”

他的哭声，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殿内的内侍、宫女、卫士，全都跪了下来，哭声响成一片。

整个沙丘行宫，都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所笼罩。

只有混在人群中的赵小衍，悄悄地撇了撇嘴。

演。

继续演。

等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他看着那个趴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比谁都伤心的赵高，心里冷笑一声。

这出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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