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战争神器

少府，掌管着整个大秦帝国皇家供应及制造业的庞大机构，其官署内，聚集了来自天南海北最优秀的工匠。

少府令公输明，是传说中工匠祖师公输班的后人。他年过半百，一辈子都在和木头、石头、青铜和钢铁打交道。经他之手造出的车马、宫殿、器物，无一不是精巧绝伦的典范。

此刻，这位在工匠领域里说一不二的大人物，正跪在章台宫冰冷的地面上，双手捧着那几张从东海郡传来的蓝图，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的身后，还跪着十几个少府最顶尖的工匠，有擅长冶炼的，有擅长木工的，有擅长机械的，一个个都是各自领域的宗师级人物。但现在，他们全都和公输明一样，呆若木鸡。

嬴政就站在他们面前，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他要看看，这些大秦最聪明的手，在面对他小儿子那天马行空般的智慧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公输明。”许久，嬴政才缓缓开口。

“臣……臣在。”公输明浑身一颤，像是从梦中惊醒，声音干涩无比。

“你看得懂吗？”嬴-政问道。

公输明抬起头，一张老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撼，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遇到了毕生追求的狂热。

“回陛下……臣……看得懂，又……看不懂。”他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说清楚。”

“回陛下，”公输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臣看得懂这些图上画的每一个部件。这个是水车，这个是轮轴，这个是杠杆，这个是齿轮……这些东西，我们少府都会做，而且能做得比图上更精巧。”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敬畏，“臣看不懂的是……是谁能想出如此绝妙的组合！用水流的力量，通过齿轮和杠杆的传动，去驱动如此沉重的锻锤……这……这不是人力能想出来的，这是神仙才能有的巧思啊！”

他身后的一个老木匠也忍不住抬起头，颤声说道：“是啊陛下，特别是这个齿轮传动，要带动十几台石磨，这需要何等精密的计算？各个齿轮的大小、齿数，稍有差池，整个机器就会卡死，甚至崩毁！设计此物之人，其算学之能，简直匪夷所思！”

一个冶炼大师则盯着水力锻锤的图纸，喃喃自语：“千斤重的锻锤……日夜不休……这对锻锤本身的材质，还有下面铁砧的硬度，要求都太高了。寻常的生铁和青铜，根本承受不住几次撞击。除非……除非能有传说中的百炼钢！”

听着工匠们的议论，嬴政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是要让这些帝国最顶尖的工匠，都明白嬴衍拿出来的东西，是何等的超越时代，何等的伟大！

“这些图，是国师嬴衍画的。”嬴政淡淡地说道。

“国师大人？！”

公输明等人全都懵了。他们当然知道国师，那个年仅六岁的，陛下的第九子。可……一个六岁的娃娃，能画出这种东西？这怎么可能？这比神仙下凡还要离谱！

“你们不用怀疑。”嬴政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朕的麒麟儿，非尔等凡人所能揣度。朕今日叫你们来，只问一件事。”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图上的这些机器，你们，能不能给朕造出来？！”

公输明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是挑战，更是机遇！作为一个工匠，能亲手制造出如此神物，此生无憾！

“能！”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回陛下！臣等，能造出来！只是……需要时间，需要无数次的尝试！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推敲和改进！”

“朕给你们时间！”嬴政大手一挥，“朕还要给你们一个地方，给你们所有你们需要的人手和材料！”

他沉吟了片刻，脑海里回想起奏报中“工业”这个词，以及嬴衍之前提出的种种新奇概念。他意识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做工”，而是一门全新的学问。

“李斯。”嬴政回头道。

“臣在。”李斯立刻出列。

“朕觉得，光靠少府还不够。这些新东西，需要专门的人去研究，去改进，去创造更多的新机器。”嬴政说道，“朕要成立一个全新的官署，就挂在少府之下，专门负责此事。”

李斯心中一动，问道：“不知陛下，想为此官署，取个什么名字？”

嬴政踱了几步，想起了儒家经典《大学》里的一句话：“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虽然他罢黜百家，独尊法术，但必要的文化还是懂的。

“格物致知……探究万物之理，方能获得真知。”嬴政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个小儿子，总是说他师父如何如何，我看他师父的学问，核心就在这‘格物’二字上。无论是地球仪，还是这水力机械，都是‘格’出来的东西。”

“好！”他一拍手掌，下定了决心，“这个新官署，就叫做‘格物院’！”

“格物院？”李斯和公输明等人，都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精妙。

“格物院，专门负责研究和制造国师所创的各种新式机械，并在此基础上，探究天地万物之理，为我大秦，创造出更多、更强的工具！”嬴政的声音斩钉截铁。

“朕任命，公输明，为第一任格物院大匠，总领院内所有工匠事宜！”

公输明激动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自己的工匠生涯，在今天，达到了顶峰。他将要做的，不再是为皇家雕梁画栋，而是要为整个帝国，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臣……公输明，领旨谢恩！必为陛下，为大秦，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声音哽咽。

“朕再拨给你们一座山头，就在渭水河畔，那里水流湍急，方便你们试验水车。朕再给你们一千名刑徒，供你们驱使。钱，少府的钱，你们随便用！朕只有一个要求！”

嬴政走到公-输明面前，俯下身，一字一句地说道：“三个月！朕要看到第一台能用的水力锻锤，在咸阳城外，给朕敲起来！”

“臣，遵旨！”公输明用尽全身力气吼道。

嬴政直起身，目光扫过李斯和所有大臣。

“诸位都看到了。‘工业’的时代，已经由太子和国师在东海开启。咸阳，作为帝国的中心，绝不能落后！李斯，你负责草拟政令，向天下郡县推广此事。凡有水流充沛之地，皆可上报少府，建立水力工坊。朝廷，将予以支持！”

“同时，告诉那些商贾，新的财路已经出现。谁能抓住机会，谁就能成为下一个时代的巨富。但谁要是敢在这件事上，动歪脑筋，囤积居奇，阻挠变革……”

嬴政的声音冷了下来：“朕不介意，再多杀几批人，用他们的脑袋，来为我大秦的格物院，祭旗！”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始皇帝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铁血的意志。

他们知道，一场由上而下，由皇帝亲自推动的，名为“工业”的巨大变革，即将在整个大秦帝国，轰轰烈烈地展开。

而咸阳城外的渭水河畔，那即将成立的“格物院”，将成为这场变革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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