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政哥到底在气什么

“秦圆”的成功发行，像一股强劲的东风，吹皱了咸阳乃至整个大秦的经济版图。

最初的几天，人们还只是抱着尝试和好奇的心态。但很快，所有人都发现了这种新货币，无与伦比的便利性。

一个来自巴蜀的丝绸商人，以前来咸阳做生意，需要用十几辆大车，拉着几十万钱的铜钱，雇佣上百个护卫，浩浩荡荡走上几个月，路上还要提心吊胆，生怕遇到劫匪。

现在，他只需要在蜀郡的银行分号，将所有的铜钱存进去，换成一沓轻飘飘的“秦圆”，塞在怀里，一个人就能轻松上路。到了咸阳，无论是进货，还是消费，直接用纸币支付。如果需要，随时可以去咸阳总号，把纸币再换成金银铜钱。

交易的成本和风险，被降低了无数倍。

“这……这哪里是钱啊，这简直是神仙的法术！”那位蜀商抚摸着手中的“秦圆”，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越来越多的商人，开始拥抱这种新货币。

他们主动将自己积压在仓库里，已经生了铜锈的铜钱，成车成车地拉到银行，兑换成“秦圆”。

大秦皇家银行的地下金库里，从东瀛运回的金银，几乎没怎么动用，光是商人们存进来的铜钱，就已经堆积如山。

李斯看着每天呈上来的报表，笑得合不拢嘴。

他知道，皇帝陛下的第一步战略目标，已经达成了。

那些沉睡在民间的财富，正在被“秦圆”这个巨大的抽水机，源源不断地，抽进朝廷掌控的银行体系里。

然而，有阳光的地方，就必然有阴影。

就在“秦圆”的流通一片大好之时，一个阴影，悄然出现——假币。

咸阳城西的一个小酒馆里，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拿出了一张“壹佰圆”的纸币，要结账。

“客官，您……您这张钱，好像有点不对劲。”酒馆的伙计，接过钱，摸了摸，感觉纸张的手感，有些发软，不像真币那么挺括。

“放屁！老子的钱，还能有假？”那醉汉大着舌头骂道。

伙计不敢得罪客人，但也不敢收这有问题的钱。他想起了银行培训时教的法子，把纸币对着灯笼的光，照了一下。

没有龙！

纸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那条若隐-现的龙形水印！

“假的！是假钱！”伙计大叫起来。

酒馆里的人，一下子都围了过来。

那醉汉一看事情败露，酒醒了一半，转身就想跑。

“抓住他！”

几个热心的客人，一拥而上，将醉汉按倒在地。

很快，廷尉府的官差就赶到了。

李斯得到消息，亲自连夜提审。

在严刑拷打之下，那醉汉很快就招了。

原来，他只是个小混混，这张假币，是一个月前，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用十个铜钱的价格卖给他的。那个黑衣人告诉他，这种假币，足以以假乱真，让他去人多眼杂的地方花掉。

“黑衣人？长什么样？在哪里交易的？”李斯的声音，冷得像冰。

“小……小人不知啊！他蒙着脸，交易完就走了，再也没见过！”醉汉哭喊着求饶。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李斯走出审讯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这件事，绝不简单。

伪造“秦圆”，可不是一般的技术活。凹版印刷、水印、彩色纤维，这三道门槛，寻常的工匠，根本不可能仿制得出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造出外观如此相似的假币，背后，一定有一个技术实力雄厚，而且组织严密的团伙。

他们的目的，也绝不是为了赚那点小钱。

他们是要动摇“秦圆”的信用，是要从根基上，毁掉皇帝陛舍的金融改革！

“六国余孽！”李斯的脑海里，蹦出了这四个字。

除了他们，李斯想不出还有谁，有这样的动机和能力。

“查！给我查！就算把咸阳城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伙人给我揪出来！”李斯对廷尉下达了死命令。

同时，他立刻采取了补救措施。

第二天，咸阳城的大街小巷，就贴满了新的告示。

告示上，用最通俗易懂的图画，教导百姓如何辨别真假“秦圆”。

“第一，摸手感！真币坚挺，假币发软！”

“第二，看头像！真币凹凸，假币平滑！”

“第三，照光线！真币有龙，假币无影！”

告示的最后，用血红的大字写着：“凡制造、贩卖、使用假币者，一经查实，主犯凌迟处死，全家连坐，抄没所有家产！凡举报假币线索者，赏‘秦圆’一千圆！”

一时间，整个咸阳，都掀起了一场“全民防伪，抓捕奸细”的运动。

百姓们拿着自己的“秦圆”，翻来覆去地研究。商贩们收到每一张纸币，都要仔仔细细地摸一摸，照一照。

在这种高压和严密的排查之下，又有几起使用假币的案件被发现。虽然使用者都只是些贪图小便宜的底层小角色，但廷尉府顺藤摸瓜，还是摸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咸阳城里，一个不起眼的，名为“楚风”的笔墨铺子。

就在李斯准备收网的时候，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李相，深夜叨扰，还望恕罪。”

来人，是长信侯，嫪毐。

不，应该说，是曾经的嫪毐。自从嬴政“死而复生”，揭穿了赵高的阴谋后，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假宦官，就被削去了所有职务，软禁在自己的府邸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闲人。

“长信侯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李斯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眼神却依旧阴鸷的男人，心中充满了警惕。

“李相快人快语，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嫪毐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我听说，李相最近，在为假币的事情烦恼？”

李斯瞳孔一缩：“侯爷的消息，倒是灵通。”

“呵呵，我虽然被圈禁在家，但总还有些旧部，愿意为我跑跑腿，听听外面的风声。”嫪毐慢悠悠地说道，“我知道，李相已经查到了‘楚风’笔墨铺。但是，我劝李相，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为何？”

“因为，那家铺子背后的人，你惹不起。”嫪毐的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弧度。

“哦？大秦之内，还有我李斯，惹不起的人？”李斯冷笑一声。

“当然有。”嫪毐一字一顿地说道，“比如，当今陛下的亲娘舅，国舅爷，赵高。”

“什么？！”李斯“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赵高不是已经失势，被贬去看守皇陵了吗？他怎么会和假币案扯上关系？

“李相不必惊讶。”嫪毐似乎很满意李斯的反应，“赵高虽然倒了，但他经营多年的势力，还在。尤其是他安插在少府和格物院里的人。你以为，那些假币的技术，是从哪来的？就是从你的格物院里，泄露出去的！”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更大的秘密。”嫪毐压低了声音，凑到李斯耳边，“这次假币案的主谋，不止赵高一个。还有……楚国的项氏一族，齐国的田氏一族……那些六国的旧贵族，都参与了进来。他们提供金钱，赵高提供技术，目的，就是要让大秦的经济，彻底崩溃！”

李斯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嫪毐没有必要骗他。这个被皇帝抛弃的男人，现在最想看到的，就是朝廷大乱，他好浑水摸鱼。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无非是想借自己的手，去和赵高、六国余孽斗个两败俱伤。

这是一个阳谋。

但李斯，却不得不接。

因为，他面对的敌人，实在太过庞大，也太过隐蔽。

赵高，项氏，田氏……这些盘根错节的势力，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笼罩在咸阳的上空。

“多谢侯爷告知。”李斯缓缓坐下，恢复了平静，“只是，我很好奇，侯爷为何要帮我？”

“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嫪毐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陛下可以忘了我的‘功劳’，但我嫪毐，忘不了。赵高，还有那些六国的人，他们都该死！只要能让他们不好过，我什么都愿意做。”

“李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嫪毐图穷匕见，“你帮我，向陛下求个情，让我离开咸阳，去一块封地，安度晚年。我帮你，揪出所有藏在暗处的鬼。如何？”

李斯看着嫪毐，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与虎谋皮，风险极大。但现在，他别无选择。

“好。”李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一场围绕着“秦圆”的风暴，在咸阳的地下世界，悄然酝酿。而风暴的中心，已经从单纯的金融犯罪，演变成了一场复杂的，新旧势力之间的，政治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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