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月白色的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消散，将外界的混乱、爆炸声和惊恐的尖叫彻底隔绝。
林晓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被塞进了高速旋转的滚筒洗衣机，等她勉强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间极其宽敞、却异常简洁的洞府。四壁是天然的山岩石壁，打磨得十分光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地面铺着干净的青石板，室内光线柔和，来源是镶嵌在顶部几颗散发着稳定白光的奇异珠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冷冽清气，和她在那位仙君身上闻到的一样。
除了几张看起来像是寒玉打造的蒲团，和角落里的一个低矮书架（上面摆放的并非书籍，而是一枚枚散发着微光的玉简），整个洞府空旷得近乎冷寂。
这里……是云珩仙君的洞府？
她猛地转头，果然看到云珩仙君就站在不远处。秦猛也在一旁，正揉着脑袋，一脸懵圈地打量着四周。
而云珩仙君，此刻的状态却让林晓棠吓了一跳。
他依旧站得笔直，月白道袍纤尘不染，但脸色却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清冷平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却亮得吓人！里面翻涌着剧烈动荡的波澜，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认知被颠覆的茫然、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极度亢奋的探究欲！
他根本顾不上调息疗伤，也完全无视了林晓棠和秦猛这两个“意外来客”。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中那枚光芒已经黯淡下去、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裂痕的琉璃阵盘上。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抚过阵盘上那些黯淡的符文，一遍又一遍地检视着里面记录下的、最后那惊心动魄的的数据碎片，嘴里无意识地、急促地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般的颤抖：
“防火墙……协议漏洞……清理指令……错误报告……”
“数据化……规则层面……非灵力体系……底层逻辑……”
“守户之犬……寰宇之广……真实……”
“那天穹之后……并非天道……是……是……”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猛地射向刚刚稳住身形的林晓棠和秦猛！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他们洞穿！
“你们！”他的声音因为急切和激动而微微变调，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你们来自的那个地方！那个世界！它的规则！它的‘道’！是什么？！”
他一步跨到林晓棠面前，速度快得如同鬼魅，死死地盯着她：“你之前所言！牛顿定律？相对论？它们如何阐述力量与时空？！”
他又猛地转向秦猛：“你所喊的氢氦锂铍硼！是万物构成之基吗？它们如何组合？遵循何种规律？！”
“还有那‘程序’、‘系统’、‘bug’！它们是否是另一种形式的……法则与言灵？！另一种构建世界的方式？！”
他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来，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充满了对另一个世界知识体系最本质、最疯狂的渴求！
林晓棠和秦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状若疯魔的逼问吓得连连后退，背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大佬……好像受的刺激有点大？世界观崩塌之后，开始饥不择食地抓着他们这两个“异界来客”补课了？
“说！”云珩仙君见他们不答，眼中闪过一丝急躁，周身的气息都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有些不稳，那股元婴期的威压无意间泄露出一丝，压得林晓棠和秦猛脸色发白，腿脚发软。
“我……我们那地方……它……它主要讲科学……”林晓棠吓得舌头打结，哆哆嗦嗦地开口。
“科学？”云珩仙君眼睛猛地一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此‘科学’之道，如何运行？如何证伪？最高境界为何？可能长生？可能超脱？”
“呃……科学不讲究超脱，主要讲究发现规律和利用规律……”林晓棠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用他能理解的方式解释，“比如牛顿定律，就是描述物体受力怎么运动……F=ma，力等于质量乘以加速度……”
“力？非是灵力？是何种力？如何度量？加速度？速度之变？如何计算？”云珩仙君追问得更急，眼神越来越亮，仿佛听到了绝世功法总纲。
“力……就是那种推拉拽的力……单位是牛顿……加速度就是速度变化快慢……”林晓棠感觉自己像是在给一个外星人科普小学物理，压力山大。
一旁的秦猛也缓过劲来，看这位传说中的仙君大佬居然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问这些，胆子也大了点，插嘴道：“还有元素周期表！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万物都是由这些基本元素构成的！不同元素质子数不同！”
“元素？质子？为何数？如何分？可有图谱？！”云珩仙君立刻又转向秦猛，眼神灼灼。
“图……图谱背是背过，但画不出来啊……”秦猛挠挠头。
“那‘程序’、‘系统’又是何物？”云珩仙君再次看向林晓棠，眉头紧锁，“似是而非，如同法则，却又可被人为编写、修改、甚至出现‘错误’（bug）？此等存在，如何能与天地法则共存？”
“这个……程序就是人写的代码，让计算机执行命令……计算机就是一种机器……”林晓棠越解释越觉得无力，这代差太大了！
“人写法则？机器执行？”云珩仙君眼中的震惊和狂热几乎要溢出来，“凡人竟可编写‘法则’？！那尔等世界，神明何在？天道何存？！”
“我们那……一般不讲究这些……”林晓棠冷汗直流。
云珩仙君怔怔地站在原地，消化着这些碎片化的、却每一句都足以颠覆修仙界常识的信息。他的脸上充满了各种情绪剧烈冲突的痕迹。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洞府顶部，仿佛能穿透岩石，看到那无尽苍穹之后的“真相”。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恍惚和巨大的震撼：
“原来……世界之外，尚有世界……”
“原来……‘道’并非唯一……”
“原来……此界天道……或许并非至高……只是……一方‘系统’？一类‘程序’？一群……‘管理员’？”
“那飞升……飞升之后……是超脱……还是 merely……进入了另一个……更大的‘服务器’？或者……遇到了……‘清理程序’？”
他最后几句话声音极低，近乎自语，却让林晓棠和秦猛听得毛骨悚然！
这位仙君大佬的接受能力和举一反三能力也太恐怖了！这才多久，就连“服务器”、“管理员”都整出来了？！虽然用法不太对，但意思居然有点接近真相了？！
洞府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云珩仙君沉浸在自己的推理和世界观重塑的巨大冲击中。
林晓棠和秦猛则大气不敢出，互相用眼神交流着“怎么办”、“他好像疯了”、“我们会不会被灭口”的恐慌。
就在这时，云珩仙君似乎终于从那种极致的震撼和亢奋中稍微冷静了一些。他缓缓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在了林晓棠和秦猛身上。
那目光依旧复杂，充满了探究，但之前的疯狂和急切已经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难以捉摸的凝重。
他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两把钥匙，或者两个……极其危险又极其珍贵的……样本。
“你们……”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部分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暂时留在此处。”
他手腕一翻，取出两枚看起来朴素无华的玉佩，递给二人：“此玉可遮掩你们身上部分……异样气息，暂时隔绝某些探查。在我想明白如何应对之前，不得离开洞府半步。”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林晓棠和秦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紧张。他们敢说不吗？
接过玉佩，一股微凉的寒意涌入体内，似乎确实让一直隐隐存在的某种躁动感平息了不少。
云珩仙君不再看他们，转身走到一个蒲团上坐下，闭上双眼，似乎开始调息，但紧蹙的眉头和微微颤动的指尖显示他的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他需要时间，消化这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冲击。
林晓棠和秦猛松了口气，赶紧也找了个角落的蒲团坐下，尽量降低存在感。
洞府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顶部明珠散发着的稳定柔和的光芒。
林晓棠摸着怀里那枚冰凉的黑石，心里七上八下。ZZ依旧沉默，能量匮乏。云珩仙君的状态诡异莫测。外面不知道乱成了什么样子。还有一个身份不明、可能也在宗门内的“老乡”用极端方式救了他们……
未来，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更加浓重和未知的迷雾之中。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中。
林晓棠的口袋里，那枚漆黑光滑的石子，突然又一次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震动的节奏……似乎带着某种规律？
仿佛……是某种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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