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西海淘金传闻
汽车驾驶室里已经坐了两人,周景明他们三人只能坐到车厢里。
这辆汽车,应该没少拉过牛羊,尽管清扫过,但车厢的缝隙中,依然能看到羊粪蛋子或是牛粪的残渣。
这也使得空荡荡的车厢里始终有着一股浓浓的腥臊气味。
但无论如何,有汽车坐,总比待在铁买克等上两天强,那小小的班车,到时候绝对会挤满人,里面充斥的各种气味,不会比这车厢强。
早上的时候,荒野草地上,覆盖着夜晚留下的冰霜,尽管太阳出来了,但随着汽车奔跑,灌进车厢里的风依旧有化身针刺往人衣服里钻,往人皮肤上扎的可恶能力,还是能冻得人搓脚搓手。
三人能做的,只是将捂耳帽口沿放下来,将耳朵护住,双手插兜里,顺便收紧着衣服,让衣服更贴身,不至于让冷风有机可乘。
这样的煎熬,一直持续到十一点的样子,才渐渐好转,因为天上明明很刺眼却不怎么中用的太阳,终于有了些许温度,让人不那么难受。
一路上,周景明在看着沿途的一切,他记得白志顺说过,他从阿勒坦搭了司机的车返回铁买克,半道的岔路口遇到抢钱的路边摊,但沿途,他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地方,不由问白志顺:“顺仔,还记得你遇到的那路边摊,在什么地方吗?”
白志顺摇摇头:“好像走的不是这条路……我也记不清了,这边到处是戈壁、草地和矮山,看着好像都差不多。”
见他这么说,周景明也就没有多问。
忽然,跑得轻快,让车后尘土飞扬的汽车急骤减速,措不及防,三人的脑袋均不可避免地撞在车厢的铁板上,发出咚的一声,一个个疼得龇牙咧嘴。
突然的减速,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了。
周景明和武阳立马扶着车厢站起来,发现自己多想了。
路道前方,有牧民骑着马赶着羊群顺路而走,数百只羊簇拥在一起,将路道占了挺长的一段。
汽车的到来,惊得它们发出绵绵不绝的咩咩声,很是嘈杂。
牧民却像是没看到汽车一样,骑着马不紧不慢地顺着路道走着,也不见他去赶羊让道。
司机只能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子,一点点地逼近羊群,在汽车的驱使下,羊群散开一些,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进入到羊群中心,直到穿过整个羊群,才又加大油门跑了起来。
车子后面,两条狗紧追着狂吠不止,一直追出数百米,才停了下来。
周景明不由想起了金旺,也不知道跟刘老头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时候,哈熊沟里,刘老头从后山的草坡里,打了两只野兔回来,剥下皮毛晾着,他把两只野兔的肠肚拿去喂给金旺,东西丢到金旺面前,金旺立马偏头,冲着他龇牙吠叫……
自从周景明离开哈熊沟后,就一直是这样,已经两天了,愣是不吃他喂的东西,还每次都凶他。
刘老头嗤笑一声:“没见过这么倔的狗,你愿意饿着就饿着吧,我就不信你能饿得过去。”
他没有解开金旺脖子上的绳索,担心它会找着周景明的气味跑掉,这要是出去了,就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还能不能回来。
在阿勒泰这边,他跑了不少地方,知道这边打狗吃肉的人不少。
得多栓几天,再熟悉熟悉,才敢放开,尝试领着去林子里打猎。
不然,这要是弄没了,等周景明回来,不好交代。
接下来的路道很顺利,在下午的时候,抵达阿勒坦。
下车后,三人第一时间到馆子里填饱肚子,跟着又去车站询问,得知明天就有班车前往乌城,只能先找旅社住下。
有班车坐,自然选择坐班车,好歹屁股能稍微好受点。
也就在这天晚上,周景明往县城外跑了一趟,找到那个记忆中的矮小草原石人,将自己的笔记本取出来。
至于藏枪,还是等到临近乌城了再说。
从阿勒坦到乌城,有近五百公里的路程,中间穿越大片荒漠、戈壁,出现情况的可能性不小。
以现在班车一小时跑四五十公里的速度,发车的时间,是早上九点,那就意味着,车子一直跑,路上没有任何耽搁,抵达乌城也是天黑以后的事情。
何况,不可能没有耽搁,别的不说,吃喝拉撒总会有停留,那就只会更晚,所以,这样的车子,差不多要四五天才会跑一趟。
隔天早上,三人早早地赶到班车站,买了票,好歹抢到了座位,那么远的路,要是没座位,随着车子摇晃,跟其他人挤来挤去,绝对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
等到九点,车门一打开,三人立马在相邻的座位上坐下,车厢里很快塞满了人。
这时候,本地人坐车的人不多,不少其实是滞留在阿勒坦的淘金客。
他们常年待在淘金河谷,严酷环境在淘金客身上烙印下的种种痕迹,一看就知道。车里虽然拥挤,但说话的人极少。
这样的情况,周景明见怪不怪,好歹在淘金河谷干了一年,有人赚,有人赔,不管怎么样,现在在回去的路上,要么是金子,要么是钱,多少都带着点。
除非是熟识的,偶尔会小声说上几句,对于其他陌生人,则是保持着警惕。
直到中午,班车在中途一处名叫喀默斯特巴斯陶的地方休息吃饭,那里在小湖边有一处馆子,售卖自然是馕和羊肉。
自带干粮的乘客也就是下车到外面寻个地儿解决生理问题,还有一部分,到馆子里买些馕,喝点水,也有人到里面点上一桌吃饭。
这算是长途旅程上的一个中转地,周景明在地质队工作的时候,这地方到过两次,没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三人为了安全起见,在阿勒坦的时候就已经备好吃的东西,自然是一些烤羊肉,至于水倒是少喝。
路程太远,道上让司机停车下车方便,是件挺麻烦的事儿。
三人在司机休息的时候,也就是下车到外面活动下身体,抽了两支烟。
这一路上,沿途到处是土黄土黄的荒草坡和戈壁,谈不上什么风景可言,三人大多时候,是紧抱着自己的包,闭眼睡觉。
车子停了差不多半小时的样子,司机招呼众人上车,再次开始一路上的摇晃。
不过,车里倒是热闹起来。
有两个上了些年纪的淘金客,应该是在馆子里喝了酒,话多了起来,本来只是很普通的闲聊,不知不觉还是转到淘金这件事情上来。
其中的一个淘金客听另外一个叫他的名字,是叫穆萨。
他们同来的还有四五个,都来自黄河边上一个小村子,土地到户后,一个人的土地不到半亩,也就能一年种上一季小麦,勉强维持生存。
两人就是在争论“到底是谁最先发现可可西里有黄金”这个问题而说到淘金的事情上来。
这是在西海那边待过的淘金客。
周景明上辈子也到过西海那边的阿尔金山和可可西里,本来是去找金脉的,但发现那边的环境,比阿勒泰还严酷,最后还是选择在阿勒泰发展。
对于两人的问题,周景明觉得最靠谱的解释是:当年西海王马步芳统治西海的时候,控制了西海的黄金开采,强征了很多民工,民工清楚金矿的大体位置,活下来的出售金矿信息,或是去淘金,因此而一传十、十传百,自此传出可可西里、阿尔金山遍地黄金的传闻。
那个叫穆萨的中年说:“一年一季的小麦,整个春天都是农闲,有发财的机会,当然要去淘金……”
他第一次去淘金,就是跟村里十五六个村民,凑钱找了一辆拖拉机,每人带上七八十斤面,也就是一个多月的口粮,再带上一些简单的淘金工具就去了。
他们也只是听说可可西里有黄金,具体什么地方不清楚,足足走了四天,跋涉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他们纯粹是那个地方平,路好走,就往那个地方开,最后又折腾了十几天,一帮人才找到马兰山附近的金场,搭起帐篷,算是安营扎寨。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找金苗,就只是在没有雪的地方挖一个坑,把挖上来的泥沙放到金斗子里摇晃淘洗,如果看到有小金粒就接着挖。
如果挖到长宽深各三尺,仍然没有发现金粒,就放弃。
主要是再深就挖不动了,下面是冻土。
一般情况是一个人做饭,另外四个人挖,轮换着来。
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空气稀薄,动一动就要喘粗气,加上工具落后,因此进度非常慢,四个人,每天也就是挖一个坑,太阳一落山,就得赶快吃饭、进帐篷,不然很快就会冷得受不了。
穆萨说他们住的帐篷里,下面是一层油纸、上面是一块羊毛毡子,一天干活下来,浑身是泥巴,只脱掉外面最脏的衣服,然后穿着棉衣棉裤直接睡,狭小的帐篷里,四五个人人挨人地挤在一起。
倒是穆萨说的另外几句话引起了周景明的注意。
他提到说他看到现在有人用一种帐篷,很厚,抗风,帐篷里还能生火。
周景明略微想了下,知道他们说的是军用帐篷,不是从老唐那里得来的三顶帆布帐篷能比的。
只是这玩意儿,没点关系不好弄到,不然的话,倒确实是好东西,省了挖地窝子的麻烦,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弄到。
穆萨的一个同伴问:“你们那一次,有没有挖到金子?”
“这个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每天都是偷偷挖,好坏都不敢声张,金场里有人来回巡视,都是金把头或者大帮派头目派的人,看到你挖的坑里有金子,就过来抢。
这些负责巡视的人很有经验,只要看到淘金人休息时间少,劳动时间多,就估计可能挖到金子了。
淘金人都是晚上回到帐篷里,再偷偷洗沙子,在淘金场,人跟人之间是没有信任的,抢金场的事情,几乎天天都有,经常会打死人。
一般就是两帮带头者私了,支付几十、百来块钱,挖个坑就埋了,等到出去的时候,再把人运出去,那是得有靠谱同伴的情况下,要是没有,死了就死了,人命贱得像是根不起眼的野草。
要是只是轻伤,根本没人理会,所以,遇到抢场子的,只要对方人多,觉得打不过,就赶紧让出来,老老实实地走,骂一句都不敢。都是谁强,谁说了算。
成千上万的人进了可可西里淘金,没有一个人说自己淘到金子,不管挖到多少金子,都说是一碗面片。”
穆萨还说,自己第二年到可可西里淘金的时候,被格尔木三十多个工作人员开着吉普车追过,最后,一年辛苦,攒下的金子全部被没收,还要交五克金子罚款……
说这话的时候,他爆了粗口,说那些人不当人,金子全都被没收了,还让交金子,就是一群吸血恶鬼。
车里的人听着他说了那么些,有几个也到西海那边淘过金,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坐在周景明旁边的白志顺小声地问了一句:“周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景明点点头:“应该是真的……相比起来,阿勒泰这边的淘金环境,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之所说应该,是因为周景明懒得跟他解释为什么那么确定。
事实上,哪怕到了九零年,西海那边的情况也还是那样。而且,阿勒泰淘金河谷未来的趋势,也在不断地复杂,变得比西海还残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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