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铁笼里的微光 (第7天)
铁笼里的恶臭似乎成了空气本身的一部分,浓稠得令人窒息。苏晚蜷缩在冰冷的铁栏边,胃里空空如也,却依然翻搅着昨日的恶心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那个沾满污垢的柠檬草手环,每一次触碰都像被电流击中,提醒着林薇的背叛和那双被迫“沾血”的手。
“业绩”达标带来的“奖励”——晚饭时多给的一个水煮蛋——此刻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堵在心口。她强迫自己吞下那点可怜的蛋白质,却感觉咽下去的不是食物,而是自己的尊严和良知。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间或夹杂着压抑的啜泣或痛苦的呻吟。绝望如同铁笼里的湿气,无孔不入,浸透每一个灵魂。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道微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苏晚警觉地抬眼望去。在她斜对面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极其瘦小的女孩。看起来顶多十五六岁,头发干枯凌乱,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本来面目,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大,却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她的眼神麻木,没有焦点,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一个勉强呼吸的躯壳。她穿着破旧宽大的T恤,裸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淤青和鞭痕。
女孩似乎察觉到苏晚的注视,那双空洞的眼睛缓缓转动,与苏晚的目光短暂地交汇了一瞬。没有恐惧,没有好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然后,她又迅速低下头,将脸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这女孩,就是这座炼狱里最普遍的缩影——被彻底摧毁了希望的绝望本身。她叫小月吗?还是别的什么名字?在这里,名字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阮氏梅冰冷的话语和少年惨死的画面在脑中交替闪现。**活下去!让林薇付出代价!** 这念头再次如烈火般灼烧着她的神经。但仅仅靠“业绩”苟活,最终只会变成下一个阮氏梅,或者像角落里的女孩一样,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她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一丝光。
深夜。铁笼里只剩下粗重不均的呼吸声和偶尔的梦呓。守卫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规律地响起,手电光偶尔扫过铁栏,留下转瞬即逝的光斑。
苏晚悄悄睁开了眼睛。确认守卫刚刚巡逻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脚踝的酸痛和全身的疲惫,开始行动。
她先是极其缓慢、无声地挪动身体,在身下薄薄的草席上,找到一个相对干燥、不那么硌人的位置。然后,她开始做最基础的**俯卧撑**。动作幅度极小,仅仅依靠手臂和核心的力量,将身体极其缓慢地撑离地面几厘米,再轻轻放下。每一次撑起,受伤的脚踝都传来尖锐的刺痛,手臂的肌肉也在疯狂颤抖,汗水瞬间浸湿了破烂的衣襟。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十个…二十个…直到手臂酸软得再也抬不起一丝。
接着是**拉伸**。她像一只在黑暗中活动的猫,将动作分解到最细微。轻轻抬起一条腿,极其缓慢地伸展脚踝、膝盖、髋关节,感受着韧带的拉伸感。然后是另一条腿,接着是手臂、肩颈、腰背。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将肌肉的酸痛和关节的呻吟强行压下。她需要保持身体的柔韧性和最低限度的力量,为那渺茫的、不知何时会出现的逃脱机会做准备。
体能训练结束,她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几乎虚脱。但精神却因为这种“掌控感”而振奋了一点点。她强迫自己回想晚餐时那碗漂浮着几片烂菜叶、散发着馊味的所谓“猪食”。强烈的反胃感再次涌上。但她知道,她必须吃下去。食物是燃料,哪怕是最劣质的燃料。她闭上眼,想象着那是维持复仇火焰的柴薪,想象着那是林薇的血肉…用最深的恨意压下生理的厌恶,她强迫自己吞咽,一口,又一口。胃部传来一阵痉挛般的疼痛,她死死捂住嘴,硬生生将涌到喉咙的呕吐物压了回去。
补充了一点可怜的能量后,苏晚开始执行她计划中最关键的部分:**冷静观察**。她像一尊石雕,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只有眼珠在昏暗中缓缓移动,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
* **守卫轮班:** 她凝神细听走廊里的脚步声。守卫巡逻的间隔大约在15-20分钟。每次巡逻由两人一组,脚步声一轻一重(可能一高一矮),交谈声很低,但偶尔能听到打哈欠和抱怨“困死了”的声音。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似乎换过一次班,新来的守卫脚步更拖沓,抱怨声也更多。**(伏笔:凌晨警惕性较低)**
* **摄像头死角:** 铁笼顶部角落安装着几个红外摄像头,闪烁着微弱的红点,像恶魔的眼睛。大部分区域都在监控之下。但苏晚敏锐地发现,靠近她这个角落、铁笼与冰冷水泥墙的夹角处,由于视角和上方管道的遮挡,形成了一个相对狭小的、光线也最暗的**视觉盲区**。摄像头只能扫到一部分身体,无法完全覆盖。**(伏笔:可能的秘密活动点)**
* **通风口:**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了高墙上那扇唯一的透气窗。它被密集的钢筋焊死,缝隙连一只手都伸不出去。但引起她注意的是,窗户下方靠近天花板的位置,连接着一条锈迹斑斑的、碗口粗细的**通风管道**。管道的铁栅栏接口处,锈蚀得尤其严重,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小的孔洞和剥落的铁锈。管道一直延伸,没入黑暗的天花板深处,不知通向何方。**(核心伏笔:可能的逃生路径?)**
就在苏晚全神贯注地观察通风口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从旁边传来。
她猛地收回目光,警惕地看去。
是那个角落里的瘦小女孩。她不知何时抬起了头,那双空洞的大眼睛正看着苏晚,又飞快地瞟了一眼苏晚刚才凝视的通风口方向。女孩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像是死水里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确定女孩看到了多少,又明白了多少。她不敢有任何表示,只是迅速垂下眼帘,恢复成麻木蜷缩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无意识的举动。
守卫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手电光扫过铁笼。
苏晚和女孩同时将头埋得更低,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光柱扫过,守卫骂骂咧咧地走远了。
黑暗中,苏晚缓缓睁开眼,再次望向那个通风口的方向。锈蚀的铁管在微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
那不再仅仅是一个通风口。在她眼中,那锈迹斑斑的管道接口,如同黑暗中裂开的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透出了一丝…名为“可能”的微光。
而那个角落里的女孩…小月?她刚才的眼神,是错觉吗?还是…这死寂铁笼里,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还在无声地挣扎?
苏晚闭上眼,将通风口的位置、守卫的规律、那个阴暗的角落盲区,牢牢刻进脑海。身体的酸痛依旧,胃里的“猪食”仍在翻搅,但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力量,正从这极致的黑暗和冰冷的观察中,悄然滋生。
活下去,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或许…也能抓住那一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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