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信息的整合:逃亡路线图 (第78天)
距离那场预告中的“超级暴雨”仅剩最后二十四小时。工厂里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压抑感。守卫们明显加强了巡逻,尤其是对围墙、发电机房和低洼区域的巡查,但脸上都带着被额外工作和不详预感折磨出的暴躁和不耐烦。
苏晚将自己完全沉浸入一种近乎冥想的状态。外界的喧嚣、守卫的呵斥、其他受害者麻木的啜泣,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她的内在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速度,构建着最终的逃亡沙盘。
她闭着眼,躺在铺板上,如同一个最高效的超级计算机,将所有收集到的信息碎片——观察、偷听、失败的经验、小月用命换来的情报——进行最后的整合、校验、模拟。
【第一阶段:炼狱泽国 -> 深渊入口】
起点:工厂低洼作业区。脑海中浮现出那里每一处水坑的深浅、每一堆杂物的位置、通往排污口路径上的视觉死角。
关键变量:暴雨强度。根据守卫“比上次还猛”的描述,她预估积水将在半小时内没过腰部,一小时内及胸。这将极大限制守卫的追击速度,但也增加了她自身行动的难度和风险。
行动:利用暴雨造成的混乱和能见度降低,借助对地形的熟悉,以最快速度迂回接近西南角围墙下的排污口。
新增对策:昨夜巡逻队频次异常,她需要预备一个备用方案——如果主路径被意外封锁(比如堆放新物料),则利用一台废弃机床作为跳板,翻越一小段积水更深的区域。
终点:排污口铁栅栏。手指在脑海中再次触摸那被磨蚀的锈迹、被猪油润滑的合页。掰开它的角度、所需的力量、可能发出的声响,都在脑中预演了无数遍。
【第二阶段:幽冥水道 -> 怒海狂涛】
通道:直径约八十公分的混凝土排污管。内部情况未知,但根据流出物的性状和上次被冲入的经验,判断必有大量淤积杂物和尖锐物体。
核心挑战:黑暗、缺氧、水流冲击、碰撞、方向迷失。
行动:入水前深吸一口气,但避免过度换气导致晕眩。进入后完全放弃视觉,依靠触觉和身体感知水流方向。双臂前伸保护头部,核心绷紧以对抗翻滚和撞击。
时间预估:根据管道长度和洪水流速,模拟预计需要闭气挣扎 40-60秒,这是生理极限的边缘。
终点:被冲出管道,卷入外部暴涨的河流。
【第三阶段:鳄吻之河 -> 丛林边缘】
环境:浑浊、湍急、漂浮着大量树枝和垃圾的河面。守卫口中的“鳄鱼兴奋期”是最大变数。
利用盲区: 鳄鱼攻击通常从水下发起,视觉受限。她计划不直接拼命游向对岸(目标明显且体力消耗巨大),而是顺势而下,利用洪水的主流速度,同时尽量借助大型漂浮物(如树干)作为掩护和支撑,减少在水中的暴露体积和动静。目标是下游约一公里处的一处水流相对平缓、且有茂密植被垂入水中的河湾。
行动:保持冷静,节省体力。警惕任何水下的异常涌动或身边的漂浮物突然下沉。
终极策略:如果遭遇攻击,用藏匿的磨尖钢锯条刺击其敏感部位(眼睛、鼻孔),而非徒劳挣扎。
【第四阶段:雨林跋涉 -> 微弱人烟】
登陆点:预定河湾。拖着伤腿和耗尽的身体爬上岸。
立即处理:用防水布包裹的消炎药处理可能的新伤口,尽可能拧干衣物,利用丛林遮蔽快速离开岸边,避免追兵沿河搜索。
方向:根据暴雨前观察到的星象(侥幸的几个晴天)和远处山峦轮廓,确定大致向西(边境方向)。但首要目标是寻找人类痕迹,哪怕是危险的村庄,也比在丛林里伤重而死强。
生存:收集雨水,辨识有限几种确认识别的野果,利用防水布搭建简易庇护所。
心理准备:疼痛、饥饿、高烧、幻觉将是最大敌人。
路线图最终校验——[通过]。
每一个环节的风险、应对、备用方案都在脑中翻滚、沉淀,最终固化成型。这不是一个完美的计划,它充满了变量和赌命的成分,但已是绝境中能榨取出的最优解。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物资清点。
利用去厕所的短暂独处时间,苏晚以最快速度、最小动作幅度,将贴身藏匿的东西再次确认。
1. 核心证据: 那份用防水布层层包裹、以塑料袋密封的“炼狱笔记”。上面用捡来的炭笔头密密麻麻记录着工厂坐标、结构草图、人员特征、诈骗流程、资金信息、以及关于林薇的关键证据链。这是她复仇的武器,也是撕开这黑暗帝国的第一把尖刀。它被牢牢绑在大腿内侧。
2. 生存物资:几块攒下的高能量压缩饼干(从守卫零食袋里偷的碎屑重新压制)、几粒宝贵的消炎药,用小块防水布包好,塞在胸衣暗袋。
3. 武器与工具:那枚磨得异常锋利的钢锯条,藏在袖口的破布夹层里。胸口,贴着心脏的位置,是小月的笑脸和那枚冰冷的发夹。
4. 最终防护:那件最大的橡胶防水布,她已悄悄改造过,可以像雨披一样罩在身上,并在关键部位打了结,确保在激流中不易被冲走,这是对抗冷水浸泡和部分刮擦的唯一屏障。
所有物品的位置、取用顺序、意外丢失的应对,再次过了一遍。
万无一失。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巨大的、几乎要破胸而出的紧张和恐惧,强行压缩成一个冰冷坚硬的核,沉入丹田。脸上恢复了一片死水般的麻木。
只剩下等待。等待那场将吞噬一切,也可能洗刷一切的暴雨。
黄昏时分,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昏黄色。工厂的发电机提前开始了轰鸣,似乎在为应对即将到来的瘫痪做准备。就在苏晚默默观察着守卫提前加固门窗时,她的目光猛地一凝——她看到,阮氏梅竟然没有待在舒适的办公室里,而是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那处西南角的低洼区,低着头,仿佛在仔细观察着地面的水流痕迹,伞沿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了那个被杂物半掩的排污口方向,停留了足足十几秒。一股冰寒瞬间窜遍苏晚全身。这个女人…难道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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