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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陷阱与抉择(第97天)


世界在尖锐的金属扭曲声和玻璃碎裂声中天旋地转。

苏晚的头重重撞在冰冷的车厢壁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耳中嗡鸣不止。剧痛从撞击点蔓延开来,与旧伤交织,几乎让她瞬间昏厥。浓烈的汽油味、烧焦的橡胶味和灰尘味灌入鼻腔,呛得她一阵剧烈的咳嗽。

“苏晚!苏晚!你怎么样?”Sarah  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急促的喘息和难以掩饰的痛楚。她也被甩得不轻,但似乎还能活动。

车外,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正在快速逼近,如同死神的鼓点,敲打在濒死的心脏上。

苏晚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透过扭曲变形的车窗,她看到几个黑色的、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已经围了上来,动作冷静、迅捷、充满压迫性的专业感。其中一个格外高大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把巨大的破窗锤,锤头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另一个瘦削些的男人,则举着一把紧凑型冲锋枪,枪口冷漠地对着驾驶座。而最让苏晚心脏冻结的,是第三个人手里那支在微弱光线下反着寒光的注射器。

完了。这个念头不再是盘旋,而是如同巨石般砸落,将她最后一丝力气也砸得粉碎。连挣扎的念头都显得苍白可笑。

“砰!!!”

巨大的撞击声几乎震聋了耳朵!

那个高大男人没有丝毫犹豫,一锤就砸碎了副驾驶一侧的车窗玻璃!碎裂的玻璃渣像冰雹一样溅射进来,落在阿隆身上。阿隆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徒劳地试图举起手臂格挡。

持枪的瘦削男人立刻将枪口探进车窗,抵在了阿隆的太阳穴上,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低吼:“熄火!钥匙扔掉!手放在头上!快!”

阿隆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本能地照做,哭泣着熄了火,拔出钥匙扔出窗外,双手颤抖着抱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哐当”一声,货车的后车厢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另一个武装分子出现在门口,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车厢内部。

“出来!慢慢来!别耍花样!”他的声音嘶哑而冷酷。

Sarah  的心沉到了谷底。对方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行动如闪电,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她飞快地扫了一眼窗外,那辆白色的拦截车冒着烟横在前面,黑色的越野车死死堵在后面,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包围圈。这条路似乎相对偏僻,短暂的撞击和枪声(马克的还击)并没有立刻引来围观或警察。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而来。

她看了一眼身旁几乎无法动弹、眼神涣散的苏晚,又看了一眼车外那些冷漠的枪口。反抗是徒劳的,只会立刻招致杀戮。他们的目标是苏晚,活着的苏晚。

“听他们的,苏晚,别反抗。”Sarah  压低声音,极快地说道,同时艰难地移动身体,试图挡在苏晚和枪口之间,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遮挡,“活下去,才有机会!”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刺入了苏晚麻木的神经。活下去……是的,无论如何,要活下去。她想起了那本藏在心底的“炼狱笔记”,想起了那些尚未接受的审判,想起了林薇那张虚伪的脸。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求生的意志让她奇迹般地凝聚起一丝力气。她对着  Sarah,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Sarah  深吸一口气,率先举起双手,慢慢挪向车厢门口。“我们出来,不要开枪。”她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

持枪的武装分子警惕地看着她,枪口微微摆动,示意她下车。

Sarah  艰难地爬下车,脚一软,差点摔倒,但她立刻站稳,依旧举着双手。她的目光迅速扫过周围环境,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微乎其微的破绽。对方至少有四个人,装备精良,站位专业,没有任何机会。

紧接着,两个武装分子探身进车厢,粗暴地将几乎无法行走的苏晚拖了出来。她的脚一沾地,就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痛哼一声,几乎瘫软下去。但武装分子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她的胳膊,如同铁钳一般。

就在这时,那个拿着注射器的男人走上前来。他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径直走向苏晚。

“你们要干什么?!”Sarah  厉声质问,试图上前阻拦,但旁边立刻伸过来一把枪,抵住了她的肋骨,让她无法动弹。

拿着注射器的男人根本不理她,他熟练地排掉针管里的空气,捏起苏晚胳膊上因为瘦弱而格外明显的血管。

“不……不要……”苏晚惊恐地挣扎起来,被无数次注射药物的恐怖记忆瞬间复苏,那种失去对身体控制、任人宰割的感觉比疼痛更让她恐惧。

但她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毫无意义。冰冷的酒精棉擦过皮肤,带来一阵战栗,紧接着就是针尖刺入的尖锐疼痛!

冰凉的液体被迅速推入她的血管。

几乎是几秒钟之内,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就猛地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武装分子的黑色身影变成了重叠的鬼影,Sarah  焦急的面容渐渐远去,耳边的声音也变得嗡鸣不清……世界迅速褪色、沉寂,最终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她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看着苏晚的头无力地垂下,彻底失去意识,Sarah  的心如同被浸入了冰窖。完了。最坏的情况发生了。

那个为首的高大男人(似乎是队长)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瘫软的苏晚,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的目光转向  Sarah,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神冰冷。

“怎么处理?”旁边那个持枪的瘦子用本地语问道,枪口依旧指着  Sarah。

队长沉默了一下,似乎在进行评估。他的目光扫过冒着烟的报废拦截车,又看了看吓得尿了裤子、瘫在驾驶座上的阿隆。他的任务是带回逃跑的“货物”,节外生枝并不明智。这个外国女人和本地司机,杀了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这个外国女人,看起来像是负责人。

“打晕,捆起来,扔路边。”队长最终用本地语嘶哑地命令道,语气仿佛在说处理垃圾,“快点,警察快来了。”

听到这个,Sarah  心中竟然闪过一丝诡异的庆幸。至少,暂时活下来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联系外界,还有机会……

这个念头还没转完,那个拿着破窗锤的高大男人就走到了她面前,举起了锤柄。

Sarah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咚!”的一声闷响。

后脑传来一阵剧痛,所有的思绪瞬间中断,她也陷入了黑暗之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更长。

一阵剧烈的摇晃和颠簸将苏晚从药物造成的深潭中勉强拉扯出一点意识。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航行,身体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晃。耳边是引擎沉闷的轰鸣声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噪音。

她艰难地试图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昏暗的、不断晃动的车厢顶棚,似乎是某种车辆的货厢。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烟草味、汗味和……鱼腥味?

这是什么地方?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粗糙的绳索勒进了手腕的皮肉里,带来阵阵刺痛。脚踝也被绑住了。嘴巴没有被堵上,但干燥得厉害,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沙子,发不出任何声音。

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尤其是被撞击过的头部和旧伤处,一阵阵钝痛伴随着眩晕不断袭来。

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庇护站的灯光、窗外的无人机、Sarah  的手机照片、激烈的枪声、刺眼的车灯、剧烈的撞击、冰冷的针头……

她被抓住了。再一次。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缓缓收紧。

但这一次,与最初被贩卖时的懵懂恐惧和第一次逃亡失败后的剧烈绝望不同,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冷静,混杂着滔天的恨意,在她心底慢慢滋生。

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躺在冰冷颠簸的车厢地板上,一动不动,只有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其缓慢地转动,试图收集任何一点信息。

车厢似乎是密封的,但没有窗户,只有车厢最前面,靠近驾驶室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被铁丝网封住的窥视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光线,隐约能听到前面传来男人用高棉语交谈的嬉笑声,似乎心情很不错。

“……这次抓回来,看她还怎么跑……”  “老板肯定高兴,赏金少不了……”  “啧啧,可惜了,长得不错,就是太瘦了,不然……”  “闭嘴吧你,这女人邪门得很,阿山上次就栽了,小心点……”  “怕什么,打了针,捆得像粽子,还能飞了不成?”  “……说的也是,哈哈哈……”

零碎的词语飘进耳朵,苏晚的心脏冰冷一片。果然,是工厂的人。他们正在返回魔窟的路上。

赏金?邪门?阿山栽了?这些信息碎片在她脑中盘旋。

颠簸持续着,鱼腥味越来越浓。苏晚忽然想起,之前为了逃亡,她研究过周边地形。庇护站所在的区域并非纯粹的工业区或住宅区,附近有一个较大的淡水鱼交易市场,每天凌晨会有大量运送鲜鱼的货车进出……难道?

她猛地屏住呼吸,仔细倾听。除了引擎声,似乎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喧哗声,像是很多人在讨价还价,还有水声和……鱼腥味!没错!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窜入她的脑海!

这辆用来转移她的车,很可能伪装成了运送鲜鱼的货车!为了避开可能设置的检查点或者掩人耳目!而他们现在,很可能正在经过或者即将经过那个鱼市!

鱼市!人多!眼杂!混乱!

这是机会!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可是,她被捆得结结实实,药效还没有完全过去,身体虚弱不堪。怎么才能制造混乱?怎么才能求救?

她的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昏暗的车厢。车厢里很空,除了她,只有几个空的塑料筐和一些散落的、散发着腥味的碎冰。没有工具,没有尖锐物。

等等!冰!碎冰在融化,车厢地板上有一滩滩水渍。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开始像蠕虫一样,极其缓慢地、利用肩膀和臀部的力量,艰难地朝着最近的一滩水渍挪动。绳索磨破了手腕的皮肤,火辣辣地疼,但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每一下挪动都耗费着她巨大的体力和意志。额头上渗出冷汗,与融化的冰水混合在一起。

终于,她的嘴唇触碰到了冰冷、肮脏的地板积水。她毫不犹豫地,像濒死的鱼一样,贪婪地吮吸了几口。冰冷浑浊的液体滑过干灼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有了点力气,她继续艰难地翻身,将反绑在身后的手腕,对准了一块边缘相对锐利的碎冰,开始反复地、小心翼翼地摩擦!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且效率低下的过程。冰块光滑,边缘那点锐利程度微不足道。但她没有别的选择!这是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一根刺!

摩擦,摩擦,再摩擦……手腕的皮肤被划破,温热的血渗出来,浸湿了绳索和冰块,反而增加了摩擦力。疼痛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保持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车厢外的谈笑声依旧,车辆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外面的喧哗声变得更清晰了。他们可能接近鱼市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苏晚在心里疯狂地呐喊。

“吱嘎——”

车辆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惯性让苏晚猛地向前滑了一段距离,撞在一个塑料筐上。

“妈的!怎么搞的!”前面驾驶室传来不满的嘟囔。

“前面堵住了!好像有辆三轮车坏了!”另一个声音回答。

堵车了!在鱼市附近!

机会!

苏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拼命地摩擦着手腕上的绳索!冰凉的融水和温热的血液让手腕一片泥泞滑腻。

就在这时!

“啪!”

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断裂声!

她感觉到手腕上的束缚猛地一松!虽然绳索没有完全断开,但最里面的几股细绳似乎被磨断了!束缚力大减!

她能活动了!至少双手可以勉强从松开的绳套中挣脱出来!

希望如同野火般瞬间燃起!

她顾不上手腕的剧痛和鲜血淋漓,疯狂地扭动着手腕,试图彻底挣脱。同时,她的脚也开始奋力蹬踹,试图弄开脚踝上的绳索。

就在她即将把一只手从绳套中抽出来的瞬间——

“哐当!”

车厢后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

刺眼的晨光和浓烈的鱼腥味瞬间涌入车厢!

一个叼着烟、穿着脏兮兮围裙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嘴里骂骂咧咧:“妈的!怎么停这了!快点挪开!挡着老子卸货了!”他似乎是旁边鱼档的老板,对这辆突然停在他档口前的“货车”十分不满。

然而,当他看清车厢里的情形时,骂声戛然而止。

他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车厢里,一个瘦弱的、浑身脏污血迹斑斑的东方女孩,正睁着一双因为恐惧和决绝而亮得惊人的眼睛,一只手几乎已经从绳索中挣脱,正惊恐地望着他!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鱼档老板的脸上先是闪过极度的错愕和震惊,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迅速涌起巨大的恐惧!他显然知道某些关于这种“特殊货车”的传闻!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驾驶室的门也“砰”地打开,那个高大的队长跳下车,怒气冲冲地朝着车后走来,显然是要处理这个突然出现的“麻烦”。

“怎么回事?!谁让你开门的!”队长用高棉语厉声吼道,手已经摸向了后腰。

鱼档老板吓得浑身一颤,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就想把车门重新关上,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机会稍纵即逝!

就在车门即将重新合上的那一刹那,苏晚用尽刚刚积攒起来的、也是全部的力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用尽所有绝望和希望的尖叫——

“救命!!!帮帮我!!!”

这声尖叫,如同利刃划破了鱼市清晨喧闹而麻木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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