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刀尖上的舞蹈(第98天)
时间像钝刀子割肉,每一分每一秒都浸染着绝望和剧痛。苏晚躺在透明的囚笼里,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砧板上的肉,听着屠夫们为即将到来的盛宴打磨刀具的声响。
“哐!哐当!吱嘎——!”
仪式台的骨架已经搭建起来,粗糙的原木和冰冷的金属管构成了一个大约一米高、三米见方的平台雏形。几个守卫正骂骂咧咧地往上钉着厚木板,噪音刺耳。那辆不锈钢平车被推到了平台旁边,上面的皮革束带晃动着,像是在无声地招手。银灰色的器械箱盖子开着,寒光若隐若现。
苏晚的脚踝抽痛着,每一次心跳都像有一根烧红的针从伤处直刺大脑。但她强迫自己忽略这痛苦,将所有残存的精力都集中在观察和等待上。
她的“表演”似乎起了作用。守卫们经过她的笼子时,那种戒备和厌恶的眼神里,偶尔会掺杂进一丝别的什么——或许是怜悯,或许是轻蔑,但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漠然。一个彻底屈服、等待宰割的囚徒,总是更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阮氏梅派人来收走了忏悔稿复印件,并冷冰冰地丢下一句:“梅姐让你尽快背熟,别到时候出岔子。”
稿子被拿走了。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致命的“鱼饵”,也随之被带走了。它们会被“猴子”看到吗?苏晚不知道。这完全是一场听天由命的赌博,赌概率,赌运气,赌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人性微光。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一遍又一遍地扫描着大厅。她在寻找那个瘦削佝偻的身影。
“猴子”似乎被分配了更多的杂活。他一会儿被呼来喝去地搬运一些相对轻便的材料,一会儿又被指派去清理施工留下的垃圾。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沉默和畏缩,仿佛阿山那狠狠的一脚不仅踹伤了他的肚子,也踹碎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精气神。他总是低着头,尽量避免与任何人对视,动作机械而麻木。
苏晚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这个样子,真的能注意到那份稿子吗?就算注意到了,他那被恐惧填满的脑子,还能有余力去解读那些隐藏的信息吗?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晚上,棚顶几个大功率射灯被打开了,将正在搭建的仪式台区域照得如同舞台般雪亮,更反衬出其他角落的昏暗。空气更加闷热浑浊,汗水与木屑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刀疤脸小头目指挥着几个守卫,将一大卷厚重的、墨绿色的绒布抬到仪式台旁边,似乎是准备用来做围挡或装饰。那布卷看起来相当沉重。
“你!你!还有你!瘦猴!过来搭把手!”刀疤脸不耐烦地吆喝着。
“猴子”和其他两个守卫应声跑过去。四个人吭哧吭哧地抬起那巨大的布卷,试图将它挪到指定位置。
“妈的,没吃饭啊?使劲!”刀疤脸在一旁骂骂咧咧。
布卷太重,地面又有些散落的木屑,有些滑。“猴子”身形本就瘦弱,位置似乎也没站好,脚下猛地一个趔趄!
“哎哟!”
他惊呼一声,重心顿失,整个人朝着侧面摔倒在地。而他肩膀扛着的那部分布卷也随之猛地一滑,脱手落下!
“操!”旁边的守卫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失衡带得东倒西歪。
沉重的布卷一角“咚”地一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虽然没有完全散开,但也歪斜得不成样子。
“废物!蠢货!连这点事都干不好!”刀疤脸顿时火了,冲上前劈头盖脸就朝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猴子”骂去,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老子看你就是存心找茬!是不是皮又痒了?!”
“对…对不起…头儿…地太滑了…我…”猴子”吓得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地解释,手忙脚乱地想去重新抬那布卷。
“滚开!碍手碍脚的东西!”刀疤脸嫌恶地一把推开他,力道不小,“猴子”被推得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再次摔倒。
“你去!把那边散落的钉子都给老子捡起来,一颗不许漏!捡不完今晚就别想吃饭!”刀疤脸怒气未消,指着远处一片因为施工而散落着零星铁钉的区域吼道。
“是…是…头儿…”“猴子”如蒙大赦,也不敢争辩,连忙点头哈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那个角落,弯下腰,开始一颗一颗地、极其认真地捡拾地上那些毫不起眼的铁钉。
那个角落,恰好离苏晚的透明囚笼不太远,中间只隔着几堆杂乱堆放的材料,形成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视觉死角。而且,由于他是在“受罚”,其他守卫要么在继续忙碌,要么在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并没有人过多关注他。
机会!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大脑,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和巨大的紧张感。
来了!这就是她苦苦等待的、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她迅速瞥了一眼四周。刀疤脸正在呵斥着另外几个守卫重新整理那卷绒布,阿山不知道晃悠到哪里去了,阮氏梅和评估员更是不见踪影。最近的守卫也在十米开外,且背对着这个方向。
天时地利!就差…!
她看到“猴子”背对着她,弯着腰,极其“认真”地捡着钉子,动作缓慢而僵硬,仿佛故意在拖延时间。他的背影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感。
他是在制造机会吗?还是仅仅是害怕和磨洋工?
苏晚来不及细想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脚踝处撕心裂肺的疼痛。她用一种极其虚弱、仿佛无意识呻吟般的气音,对着笼子外,飞快地、含混地吐出了一句话。
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尖锐。
“他们…最终也会…这样对你…和她…”
语速极快,发音含糊不清,几乎是气流摩擦声带的微弱震动。尤其是“和她”这两个字,更是几乎被吞掉了音节。
但紧接着,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苏晚用尽全身力气,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让目光得以穿透笼壁和材料的缝隙,死死地、精准地盯向了那个方向——那栋他屡次失态回望的、有严密看守的副楼!
这一瞥,锐利,短暂,却充满了无尽的暗示和冰冷的寒意!
说完,瞥完,苏晚立刻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猛地瘫软下去,剧烈地喘息咳嗽起来,仿佛刚才那短短一秒的爆发耗尽了她所有的生命,也像是长期虚弱下的又一次普通煎熬。她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不出任何异常。
整个过程的持续时间可能不到两秒。
快得像幻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远处施工的噪音和守卫们的粗话隐隐传来。
苏晚的心跳声在她自己听来如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她不敢睁眼,全身的感官却像雷达一样全力开动,捕捉着笼外那个方向的每一丝细微动静。
她“听”到了。
那极其轻微的、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那捡拾钉子的动作,骤然停顿的凝滞感。
甚至能想象出他那一刻猛然僵直的脊背,和瞬间收缩的瞳孔。
几秒钟后,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钉子被一颗颗捡起,放入手中铁皮罐子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的频率,似乎比之前更快了一些,更乱了一些,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仓促和惊慌。
再然后,是脚步声。
略显凌乱的、尽量放轻却依旧能听出急促的脚步声,快速地远离了这个角落。
自始至终,他没有回头。
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没有看向笼子哪怕一眼。
他就像一只被突然踩到尾巴的老鼠,惊慌失措地、沉默地逃离了现场。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苏晚依旧紧闭着双眼,瘫在笼子里,像一具失去了生气的破布娃娃。
巨大的风险已经承担了。鱼饵带着最尖锐的钩子,已经抛了出去。
但鱼呢?
是被吓跑了?还是根本没听懂?或者听懂了,却因为极致的恐惧而选择彻底缩回自己的壳里?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那一眼,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之上走钢丝。任何一个环节出错——被其他守卫听到,被“猴子”立刻告发,甚至只是他因过度惊恐而弄出太大动静引来注意——她都会万劫不复,迎接她的将是比原定计划残忍百倍的即时折磨。
冰冷的后怕此刻才密密麻麻地爬上脊背,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与之前表演出的泪水混在一起。
赌注太大了。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那颗被投进深潭的石子,能否激起一丝涟漪。或者,就此石沉大海,无声无息。
时间再次变得缓慢而煎熬。
远处的仪式台还在一点点成型,仿佛一个正在逐渐张开巨口的怪兽。
她的脚踝依旧剧痛。
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炭火上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十分钟,也许半小时。一阵疲惫袭来,混合着疼痛和精神的极度透支,她竟真的昏昏沉沉地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浅眠状态。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又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很轻,很迟疑。
像是有人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绕过杂物的声响。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瞬间惊醒!但身体却保持着沉睡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脚步声在她笼外停顿了。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充满了犹豫、恐惧、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猴子”去而复返?
还是来巡视的守卫?
她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屏住了呼吸。
然后,她听到极其轻微的、“嗒”的一声。
像是有什么极小极轻的东西,被小心翼翼地、飞快地放在了笼子底部送食口的外缘边缘。
紧接着,那脚步声又以同样轻而快的速度远去了,仿佛生怕多停留一秒就会被吞噬。
苏晚又耐心地等待了几分钟,直到确认周围再没有任何异样的声响,只有远处不变的嘈杂噪音。
她这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目光第一时间投向笼子底部的送食口。
那里,除了日常放置食物和水时留下的些许污渍,似乎空无一物。
难道刚才的是幻觉?是过度紧张导致的幻听?
她的心沉了下去。
但就在目光即将移开的刹那,她猛地定格了。
在送食口金属边缘与冰冷水泥地相接的那条阴影里,似乎多了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与污垢融为一体的异物。
那不是食物残渣,也不是灰尘。
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她用一种近乎蠕动的姿势,忍着剧痛,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地挪到笼子边缘,尽可能地将脸贴近那冰冷的笼壁,眼睛死死地盯住那片阴影。
看清了!
那是一小块……大概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被揉捏得有些变形的……纸团?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点用极其廉价的、粗糙灰褐色的卫生纸或类似的东西,紧紧包裹住的、似乎里面还藏着什么微小硬物的小纸包。
它被塞在了送食口外缘下方最不起眼的缝隙里,若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可能发现!
苏晚的心脏,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骤然松开,狂野地、失控地疯狂跳动起来!
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回应了!
“猴子”回应了!
在那极致的恐惧和挣扎之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投下了一颗比石子更沉重的筹码!
那里面是什么?
一张写满信息的纸条?一个能打开笼子的微型钥匙?一枚小小的刀片?
无数的可能性在她脑中炸开。
她死死盯着那个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纸包,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是连接着悬崖两端的唯一蛛丝。
它就在那里。
触手可及。
却又远在天边。
隔着坚固的笼壁,她根本无法碰到它!
刚刚燃起的狂喜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浇灭,巨大的失落和焦灼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
她得到了回应,却拿不到它!
而那个纸包,随时可能被路过的守卫发现,或者被一阵无意中扫过的水流冲走,或者干脆就被“猴子”自己后悔了再来取走!
怎么办?!
苏晚的脑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笼子内部和外部周围的环境。
必须拿到它!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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