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铁牢催硬骨
地牢里,昏暗潮湿,血腥味与霉腐气混杂弥漫。
嘎吱一声,铁皮门被猛地拽开。
张五听见动静逐渐靠近,勉力抬头,借着壁上幽暗的油灯光芒看清来人,脸色霎时惨白。
那是与他同行的伙伴,一名游骑。
“该死,必是树林探查时不慎,露了行迹……”张五眼底最后一点光亮熄灭,彻底被绝望吞噬。
他自幼长于女真部落,深知其规——主人认可,奴隶亦可为族人。
草原奉行的是弱肉强食的文化,而非纯粹的血统,部落成员因而来源复杂,忠诚二字,薄如蝉翼。
说成是“有奶便是娘”也不为过。
他眼睁睁看着那二十三四岁的青年被粗暴地拖到邻近的牢房。
起初,那青年还梗着脖子,试图维持女真儿郎的硬气。
但很快,当硬汉就遭到拷打,军士扒光他的上衣,蘸了盐水的皮鞭带着破空声狠狠抽下。
“啪!啪!”
每一下都皮开肉绽,青年凄厉的惨叫在地牢甬道中反复撞击、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没骨气的软蛋!给老子狠狠地打!轮流上刑,不准停!”庞仁、王良等人凶残得很,环抱双臂,在一旁厉声喝骂,督促军士加大力度。
青年痛得翻起白眼,眼看就要晕厥,一桶夹杂着碎冰的冷水猛地兜头泼下。
刺骨寒意激得他一个剧烈哆嗦,神志瞬间“清醒”了,不得不继续承受这伤口如刀剐的痛楚。
一番彻底的下马威后,根本无需庞仁等人再多问。
当军士“嘿嘿”怪笑着,将烧得通红冒着白气的烙铁举到他眼前时,青年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烙铁还未沾身,他竟然如杀猪般哭嚎起来:
“我…我说!我全说!”汉语不标准,但却能听得清。
“我们是…是女真派来的细作!”
“哪个部落的?”审讯者厉声追问。
“图…啊——!”游骑刚稍一犹豫,通红的烙铁便迅速逼近胸膛,皮肤传来的剧烈灼痛让他发出更凄厉的惨嚎,“图鲁木部!是图鲁木部落!”
王良吩咐人把拷问结果记录下来。
庞仁大步上前,粗暴地揪住他的头发,强行将他的脸扭向张五的方向,恶狠狠地喝问。
“那边绑着的是谁?”
“他…他是哈拉百户…不,是哈拉那丹,是我们的头儿……”
眼见那烙铁又逼近了些许,游骑吓得语无伦次,毫不犹豫地将张五彻底出卖。
张五听着同伙将己方底细和盘托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彻底瘫软在冰冷的石柱上。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牢房污秽的地面。
一直冷眼旁观的诸葛风此刻才缓步走到东侧牢笼前,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现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杀了我吧。”张五嘴唇翕动,最终只吐出这沙哑而绝望的一句。
“你会说的。”诸葛风笃定地笑了笑,却并未立刻逼问,反而转身走到案桌旁,坐下记录。
不远处的刑讯,正“如火如荼”。
“你们此次潜入共有多少人?”
“三…三十多人。”
“军寨之内,可还混有你们的同党?”
“没…没有,入寨搜查太严,根本混不进来。”
“其余人藏在何处?”
“藏在十余里外的一座废砖厂里。”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等…等哈拉百户传来布防图,趁夜烧了粮仓,劫…劫粮!”
“放你娘的屁!三十个人就敢来劫军寨的粮仓?”
王善、牛五等壮汉怒骂着:“肯定还有同伙,说!”
“我真不知道了……”游骑俘虏哭喊着摇头。
结果——
“嗤啦”一声瘆人的轻响,伴随着一股皮肉烧焦的糊味猛然扩散开来。
那块通红的烙铁毫不留情地摁在了俘虏身上。
张五在东侧牢房看得真真切切,那惨状让他心胆俱寒。
牢房内,最早被俘的那批女真俘虏蜷缩在角落,身上遍布烫伤鞭痕,此刻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原先的凶悍之气早已被无边的惊恐取代。
没过多久,西侧牢房便传来沉重的铁链剧烈晃动的哗啦声响。
紧接着,是军士凶狠的喝问。
再后来,便是那人再也无法忍受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庞仁命人动用了特制夹棍,冰冷的铁索死死勒紧手指、脚趾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十指连心,那滋味,足以让任何硬汉崩溃。
果然,不到半刻钟,西侧便传来了带着哭腔的、彻底放弃的求饶声:“我…我说,我说。
河…河对岸有一处黑风岭,是部落的备用放牧场,那里有…有队伍驻扎。
原计划是等我们摸清边寨虚实后,便…便里应外合,发动夜袭报仇。
具体…具体何时动手,有多少人,我…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些…这些哈拉百户肯定知道!”
那俘虏断断续续地吐露完,竟还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东侧张五的方向,再一次将他置于绝境。
张五原本残存的最后一丝侥幸,此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听得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额头、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连身上伤痕剧痛都仿佛感觉不到了。
他明白,同伙招供到这一步。
自己再硬扛下去,除了徒增痛苦,毫无意义。
当诸葛风再次踱步到他牢门前时,不等询问。
他抬起头,嗓音沙哑得如同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窑厂后方…有一个隐蔽的暗门。前方空地…撒了铁蒺藜,埋了绊马索,还…还有三个弓箭手。后门藏在一堆草垛后面,极难发现。”
“军寨要的不是这些。”诸葛风盯着他,缓缓摇头。
“是…黑风岭?”张五瞳孔骤然紧缩,颤声试探。
“没错。”诸葛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将军让我转告你,你嘴巴严实,估计是妻儿关系。若你老实交代黑风岭和图鲁木部落的详情,我军踏平图鲁木部时,可放过你的家眷。
送他们去中原也罢,安置去江南亦可。军寨给钱给粮,衣食无忧,将军一诺千金,绝不食言。”
“那我…活不了了?”张五听出了那话外之音。
“是。”诸葛风没有任何委婉,直言不讳地说道:“秦将军说,他可以善待那些被掳掠为奴的汉家百姓。
也能体谅那些为保全部下性命而不得已投敌的败军之将。”
这番话,从一个文人口中说出,本显分量不足,但在此刻森严的地牢中,却重若千钧。
连正在用刑的军汉都不自觉地停了手,庞仁、王良、牛五等人皆屏息凝神,神色肃穆地聆听着。
“但他绝不会允许认贼作父、毫无道德底线之徒继续苟活于世。将军说,这种人活着便是祸害,浪费粮食。”
“你们知道什么?”张五闻言脸色剧变,情绪激动地挣扎起来,“为了活下去!我七岁就给他们当奴隶!像牛马一样拉磨、下地!睡在臭气熏天的马厩!吃的是连猪狗都不闻的糠饼……”
诸葛风只冷冷一句,便将他所有的辩驳堵了回去:“那你既已长大,有了力气,为何不想办法弄些耗子药,将那些狗东西一锅毒死?”
“我……”张五瞬间语塞,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哼,你的母亲被凌辱致死,你的村坊被焚毁一空,你的血仇深似海。
你不思报仇,反倒恨起了无力保护你们的大周,甚至转身帮起你的仇敌,去坑害那些与你母亲、与你昔日同胞遭遇同样苦难的可怜人!”
诸葛风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都狠狠剐在张五的心上。
“怪不得将军说,厌极了你们这等断脊之犬。多看一眼都嫌脏!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半分同情!”
“言尽于此。”诸葛风语气倏忽转回平静,却带着更深的压迫感,“重新回到那个问题吧。”
“我明确告诉你,你没有活命的机会。但将军会放过你的妻儿。
若你执迷不悟,依旧不肯透露黑风岭的实情,那就休怪我军破寨之后,刀下无情,鸡犬不留。”
“对了,这或许也是为你那惨死的母亲。
为你那被捣毁的村坊,为你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和所有亲眷,报仇雪恨。
更是为千千万万被鞑虏残害的同胞,讨还一个公道!”
“时间不多了,最多再给你半刻钟……”
张五猛地垂下头,肩膀剧烈抖动,并未思考多久,便嘶声打断了诸葛风的话:“不必考虑了。
被擒之时,我便有死的觉悟!我选第一种!只求…只求贵寨言而有信,放过我几个孩子。”
“放心,将军言出必践!”
张五颓然垂首,声音低沉而快速:“河对岸往西北十里,黑风岭…确有据点。原驻有三百余人。
后来…后来部落前次在此吃了大亏,又增派了人马,现约有七百人,由哈达千夫长统一率领。
只等我们传回军寨的详细布防图,便…便会伺机夜袭……”
一刻钟后,诸葛风怀揣着墨迹未干的审讯册录,脚下生风般地离开地牢,快步折返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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