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谁赞同？谁反对？
翌日，天光乍破。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上京城的薄雾时，一份由礼部颁布，加盖了国相府与尚书省大印的公告，以雷霆万钧之势，张贴在了皇城内外，各大主街的告示栏上。
公告的内容，简短而触目惊心。
“奉国相钧令：女帝李氏慕婉，自承德不配位，无颜面对大乾列祖列宗与天下万民，于昨夜自绝于御书房，以谢天下。国不可一日无君，经国相与百官共议，择宗室唐王李询，贤明仁厚，可承大统。定于七日之后，举行登基大典，改元‘新乾’。钦此。”
寥寥数语，却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
女帝……驾崩了？
自杀？
上京城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无论是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还是茶楼酒肆里的修士武者，看到这份公告的瞬间，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份寂静，仅仅持续了不到三息。
紧接着，人群中便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哗然与议论。
“怎么可能！那小皇帝李慕婉怎么会自尽？”
“德不配位？昨日还不是好好的吗，有皇朝气运加上，她是怎么死的？”
“啧啧，大乾的皇室，现在都成为那佞相的玩物了！”
然而，这些议论的声音，总是刚一响起，便被身边的人用惊恐的眼神和死命拉扯的衣袖给强行按了下去。
“噤声！你不要命了！”
“没看到公告上写着‘奉国相钧令’吗？你想去刑部大牢里喝茶？”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喝酒，喝酒！”
一股无形的恐惧，如阴云般笼罩在整座上京城的上空。
人们的眼中，充满了敬畏与恐慌，那个白发玄衣的身影，已然成了无数人的梦魇。
无人敢质疑，无人敢深究。
他们只能选择接受这个由胜利者书写的“事实”。
于是，整座雄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皇宫内外挂起了白幡，象征着国丧，可民间却无人敢真正表现出悲伤。
官员们按部就班地筹备着新皇的登基大典，仿佛那位刚刚“自尽”的女帝，不过是史书上一段可以被轻易抹去的注脚。
血腥的权力更迭，被一张薄薄的公告，粉饰得波澜不惊。
……
七日时光，转眼即逝。
新皇登基大典，如期而至。
只是，这场本该是皇朝最隆重、最威严的典礼，却显得格外冷清。
没有万邦来朝的盛景，没有万民空巷的欢呼，甚至连上京城内的那些仙门世家，都未曾派人前来观礼。
太和殿前，文武百官列队肃立，神情肃穆，却难掩各自眼底的复杂。
唐王李询，不，此刻应该称之为新帝李询，身着繁复厚重的十二章纹龙袍，头戴平天冠，在礼部尚书张旭的引导下，一步步踏上那九十九级白玉阶梯。
他的步伐很稳，面色也很平静，但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知道，从他踏上这条路开始，他的人生便不再属于自己。
他将是这座皇朝名义上的主人，也将是那个男人手中最尊贵，也最身不由己的傀儡。
他望向百官之首，那个本该属于国相顾长卿的位置，此刻却空空如也。
顾长卿，没有来。
他甚至不屑于出现在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登基大典上。
这无声的缺席，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彰显他那凌驾于皇权之上的绝对地位。
典礼在一种压抑而程式化的氛围中进行着。
祭天，祷地，告慰列祖列宗。
当李询从张旭手中接过那方代表着皇朝气运，沉重无比的传国玉玺时，他知道，这场属于他的大戏，终于落幕了。
而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
……
登基大典结束的当晚，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从皇宫侧门悄然驶出，径直驶向了城南的国相府。
车上，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绝色美人，只有一个紫檀木盒。
盒中，静静躺着的，正是新帝李询刚刚拿到手，甚至还没捂热的传国玉玺。
新皇很识趣，也很听话。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向顾长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这天下，依旧是顾相的天下。
他李询，不过是代为执掌玉玺的看守人罢了。
与此同时，五道强横无匹的气息，丛天而降回到了相府。
这五位洞天境的强者，皆是当初背叛李慕婉，投靠顾长卿的十位长老中的佼佼者。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走访大乾境内，所有排得上号的修道世家与宗门。
他们不威胁，不恐吓，只是客气地登门拜访，送上一份来自国相府的“问候”，并“邀请”各家宗主、家主，于三日之后，前往相府赴宴。
面对这五位煞气腾腾的洞天境强者，以及他们背后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敢说一个“不”字。
即便是那些同样有洞天境老祖坐镇的一流世家与宗门，在短暂的权衡之后，也纷纷选择了低头。他们恭敬地送走来使，然后立刻开始准备一份足够分量的“贺礼”。
识时务者为俊杰。
顾长卿的刀，已经斩落了皇冠，他们这些人的脖子，显然没有龙椅那么硬。
整个大乾修道界，在顾长卿绝对的实力与铁血手腕之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完成了名义上的统一。
……
又是三日后。
国相府，张灯结彩，门庭若市，迎来了自建立以来，空前绝后的热闹。
从日上三竿开始，一辆辆华贵的车辇，一头头气息强大的灵兽坐骑，便络绎不绝地汇聚而来，将相府门前的长街堵得水泄不通。
大乾境内，无论是一流、二流还是三流的修道世家与宗门，其宗主、家主，几乎全部到齐。
粗略一数，竟有三四百人之多！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在一方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此刻却全都收敛了平日的傲气，脸上堆满了谦卑恭敬的笑容，手中捧着早已准备好的储物法器，在相府管事的引导下，依次进入府中。
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奇珍异宝，更是各家压箱底的命脉——仙银资源！
按照顾长卿不成文的“规矩”，每家，都必须“贡献”出自家六成的仙银储备。
这无异于割肉放血！
可无人敢有怨言。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投名状，是买命钱。
交了，便能活，便能继续在顾长信的规矩下生存。不交，或许明日，宗门驻地便会迎来大雪龙骑的铁蹄。
相府后花园，早已被改造成了一座巨大的露天宴会场。
琼浆玉液，仙果佳肴，流水般地呈上。
丝竹管乐之声不绝于耳，数百位修道界的巨擘齐聚一堂，觥筹交错，场面宏大而奢华。
只是，这热闹的氛围之下，却涌动着一股压抑与不安。
因为，这场盛宴的主人，还未露面。
终于，当夕阳的余晖为庭院镀上一层金边时，一个通报声，让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相爷到——”
刹那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地站起身，目光汇聚向主位的方向，躬身垂首，神态恭敬到了极点。
夜风拂过。
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了那张由万年寒玉打造的主位之上。
他一袭月白锦袍，雪白的长发随意披散，面容俊美如神祇，眸光平静而深邃，仿佛蕴含着一片星海。
正是顾长卿。
他没有散发出任何气息，但仅仅是坐在那里，便有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压塌天地的恐怖威压，笼罩了整个宴会场。
在场的，不乏法相境巅峰乃至洞天境的强者，可是在这道身影面前，他们却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蝼蚁。
“参见相爷！”
山呼海啸般的行礼声，在庭院中响起，带着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顾长卿环顾全场，淡淡开口，“诸位，免礼，入座吧。”
“谢相爷！”
众人这才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重新坐下，一个个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顾长卿的目光，平静地从一张张或敬畏，或谄媚，或惶恐的脸上扫过，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液，没有急着开口，任由那压抑的沉默，在人群中蔓延，发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众人感觉快要窒息之时，顾长卿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今日请诸位来，有两件事。”
“其一，是感谢诸位对本相，对新朝的支持。诸位送来的心意，本相收下了。”
众人闻言，心中稍稍松了口气，连忙齐声道：“此乃我等分内之事！愿为相爷效犬马之劳！”
顾长卿不置可否，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冷冽。
“其二，便是要说一说我大乾的心腹之患。”
他放下酒杯，目光望向遥远的南方，眸光幽冷。
“南域，毗邻我大乾边境，其中有一‘火巫族’，生性残暴，茹毛饮血，常年袭扰我边境城镇，屠戮我大乾子民，掠夺资源，罪恶滔天，罄竹难书！”
“此族，乃我大乾之毒瘤，一日不除，我大乾一日不得安宁。”
他的声音，在真元的加持下，如同滚滚天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震得他们心神摇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预感到，顾长卿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今夜真正的重头戏！
果然，顾长卿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迸射出冰寒刺骨的杀机与霸气。
“所以，本相决定，举全国之力，尽起大军，踏平南域，将火巫一族，从这山海大陆上，彻底抹去！”
“本相问你们，”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神王的宣判，“谁赞同？谁反对？”
话音落下，整个宴会场，死寂一片！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顾长卿这石破天惊的宣言给震慑住了！
征讨南域！
灭掉火巫族！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宏大的手笔！
要知道，火巫族乃是南域蛮巫中极为强大的一支，族中强者如云，更有堪比天尊境的巫皇坐镇，再加上南域复杂险恶的环境，自古以来，便是人族皇朝的噩梦。
顾长卿，竟然刚一整合大乾，便要对这块硬骨头下手？
短暂的震惊过后，在场之人无一不是人精，立刻明白了顾长卿的意图。
这是投名状之后，更进一步的考验！
谁敢反对？
反对，就是与顾长卿为敌！就是与整个大乾为敌！
下场，不言而喻！
“相爷英明神武！火巫族残暴不仁，早该灭了！我玄烈门，愿为先锋，为相爷踏平南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流宗门玄烈门的宗主第一个站了出来，满脸潮红，神情激动地高声喊道，仿佛这是一个天大的荣耀。
他的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
“我孔家，愿倾全族之力，追随相爷，虽死无悔！”
“我天刀门，愿化作相爷手中最锋利的刀，斩尽一切蛮夷！”
“全由相爷决断！我等，誓死追随！”
一时间，表忠心的声音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响亮，一个比一个恳切。
那些家主、宗主们，争先恐后，唯恐落于人后，引起顾长卿的不快。
反对？
这个词，在今夜的相府，根本就不存在。
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众人，顾长卿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酒杯。
“很好。”
“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诸位，喝好吃好。明日起，各家便回去整顿兵马，三月之后，本相要看到一支，能踏平南域的无敌之师！”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见状，也连忙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高声应和。
“遵相爷令！”
一场盛宴，至此，化作了一场征伐南域的战前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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