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蓝玉的震憾

天幕上，朱及第正侃侃而谈，突然“咦”了一声，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对着镜头外念道：

“哎，这位网名叫‘洪武史官’的朋友留言说啊，我前面讲错了！他说秦王朱樉那个倍受宠爱的次妃邓氏，根本没活到洪武二十八年，早在洪武二十二年，就因为虐待秦王正妃、还胆大包天私下穿戴皇后服饰，被洪武爷下旨赐自尽了！”

“轰！”

这话像块石头砸进茅坑，瞬间激起了千层浪（臭）！

天幕下的秦王府属官们，以及那些已故卫国公邓愈的老部下、老朋友们，全都目瞪口呆！

啥？邓愈家的闺女，这么虎？虐待正妃也就算了，还敢穿皇后的衣服？！这他妈是嫌自己九族命太长，还是觉得洪武爷的刀不够快？！

秦王朱樉要是没当上太子，这么作死还能理解为他疯了。可他大哥太子朱标活得好好的时候，他就纵容妾室穿皇后的衣服？这简直是作死无极限，生怕自己凉得不够快啊！

朱及第挠了挠头，对着镜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呃……可能真是我弄错了吧。我原以为朱樉再糊涂也不至于这么没分寸。

不过这位网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给出了证据——说朱樉的前三个儿子，从洪武十三年到十八年，都是这位邓次妃生的。而其他儿子，是从洪武二十二年之后才陆续出生。

如果邓次妃真的因为极度嫉妒而跋扈到那种地步，好像……也说得通？好吧，是我的错，我更正一下。谢谢这位网友指正！”

奉天殿前，老朱一家子听得眉头紧锁，脑子有点绕不过来了。这信息……涉及到一个要命的前因后果啊！邓氏要是洪武二十二年就死了，那后面……

还没等朱元璋理清这时间线，朱及第又“哦”了一声，念起了另一条留言：“嘿！又有一位‘考古小能手’网友指出我另一个错误。说我前面认为秦王正妃在府里没受虐待也不对。他举例说，邓次妃曾经用……给狗喂食的盆儿，给那位‘赵敏’、咳咳，就是秦王妃王氏送吃的！这要还不算虐待，啥算虐待？”

“混账！！！”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扶手，气得差点又背过气去！要不是昨天刚宰了胡惟庸，手还有点软，他现在就想亲自冲下去把朱樉那个逆子活活捶死！

用狗食盆给正妃送饭？！还是给王保保的妹妹，他老朱家明媒正娶、用来怀柔漠北的秦王妃！

这一刻，什么帝王心术，什么皇家颜面，都被这极致的羞辱感冲得七零八落。老朱家苛待儿媳妇，尤其是如此羞辱性地对待代表北元一方重要势力的王妃——这罪名，算是被这天幕坐得死死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朱及第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又捅了多大的马蜂窝，还在那顺着原来的思路，继续讲下去：“话说回来，随着秦王朱樉这么一死，一直就不受待见的秦王妃，却突然主动要求殉葬……这事儿细想起来，挺离奇的。”

“按常理说，秦王妃跟朱樉的关系都恶化到这种地步了，恨都恨不过来，还给他殉葬？除非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否则根本解释不通啊。”

斯德哥尔摩？什么摩？朱元璋听得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妨碍他听懂后面那句“秦王妃脑子有病”。难道真是被欺负傻了？

朱及第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解和怀疑：“更惊奇的是，洪武爷他老人家……居然也就同意了！这事儿还被明史大书特书，写进了正史，当成一段‘佳话’？作为读史的人，我深度怀疑这里头有猫腻。”

“很可能有两种情况：

第一种，朱元璋觉得秦王妃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干脆让她以殉葬的名义死了干净。

第二种嘛……因为朱樉一死，继承秦王爵位的是邓次妃在洪武十三年生的长子朱尚炳——嗯，允许我戏称他一声‘秦二世’哈——这位‘秦二世’从小在应天府长大，是跟着朱允炆一起玩到大的，可以说是由那位吕太子妃一手带大的。”

囚笼里，已经等死的吕氏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皮都没抬一下，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朱及第分析道：“在这种背景下，秦王妃觉得自己丈夫死了，继子又跟把自己往死里整的吕氏一党亲近，活着也是继续受罪，还不如死了痛快……”

“当然，还有第三个，也可能是最关键的情况，”朱及第话锋一转，抛出了更宏大的背景，“那就是到了洪武二十八年的时候，秦王妃观音奴（王氏）这个人，她的历史使命和政治作用，已经彻底结束了。”

“根据史料，洪武十四年，大将军傅友德、沐英、还有蓝玉，率兵二十万攻下云南！元梁王把匝剌瓦尔密投水自杀！”

嗡！远在云南的元梁王闻言，手中的金杯“当啷”坠地，面无人色。

“洪武十六年，冯胜与蓝玉又迫降了辽东的纳哈出二十万大军！”

辽东，正在饮宴的纳哈出猛地站起，酒水洒了一身，满脸惊骇。

“尤其是在洪武二十一年！”朱及第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蓝玉率兵十五万，深入漠北，在捕鱼儿海之战中，几乎全歼北元主力！北元可汗脱古思帖木儿仅带着太子天保奴等十几个人狼狈逃入大漠，不久后就被部下弑杀！”

漠北王庭，此刻还不是可汗的脱古思帖木儿听得浑身冰凉，自己以后能当上可汗？但结局……竟是如此凄惨？！

朱及第总结道：“所以你看，到了洪武末年，联系、怀柔北元的战略价值已经微乎其微。作为这个战略下的联姻象征，秦王妃自然也就失去了她最重要的政治意义。她的死活……在某些人眼里，或许真的就没那么要紧了。”

奉天殿前，死一般的寂静。

但下一秒，这片寂静被朱元璋粗重的呼吸声打破。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身体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云南！辽东！漠北！捕鱼儿海！全打下来了？！蓝玉、傅友德、沐英、冯胜……干得漂亮！！

虽然此刻只是洪武十一年，但这些光是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的灭国级战绩，如同最醇的美酒，让朱元璋瞬间将秦王夫妇那点破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跟这囊括四海、踏平漠北的万世功业比起来，朱樉那个逆子和他的王妃是死是活，怎么死的……简直微不足道！

而天幕上，  每一个“蓝玉”的名字被念出，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奉天殿广场上那个尚且年轻气盛的蓝玉心口！

蓝玉自己，已经彻底僵住了。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了头顶，又猛地回落，让他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第一次是副将，第二次是副将，第三次……竟然是主将？！率十五万大军，深入漠北，在捕鱼儿海那种地方，把北元的老巢给端了？！几乎全歼主力？！！

这……这他妈是多大的功劳？！

这功劳大到……大到……

蓝玉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常茂。常茂也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啪！”  蓝玉猛地抬手，不是拍自己，而是狠狠一巴掌拍在常茂结实的后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手感是实的！不是做梦！

“哈哈……哈哈哈！”  蓝玉控制不住地低笑起来，肩膀开始抖动，越抖越厉害。他终于明白了！全明白了！

为什么他一个在洪武十一年连伯爵都不是，能在未来短短十年时间一路高升！从永昌侯到凉国公，再到梁国公！

原来是因为这个！是因为这泼天也似的、足以光耀史册、彪炳千秋的赫赫战功！！

捕鱼儿海啊！那是当年汉武帝时期名将们梦想的终极战场！他蓝玉，竟然做到了！做到了他姐夫常遇春都未曾达到的北伐高度！（在他此刻看来）

巨大的狂喜和骄傲如同烈酒般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激动得难以自持，又狠狠捶了常茂几下，低声吼道：“听见没！听见没！是老子！是老子干的！”

常茂被他捶得龇牙咧嘴，却也由衷地替他高兴，连连点头。

极致的兴奋之后，一种更加复杂、近乎宿命般的情绪悄然涌上蓝玉的心头。

如此不世之功…………

他猛地想起汉朝那个如同流星般璀璨而短暂的名将——霍去病。天妒英才？

一瞬间，蓝玉觉得自己悟了。

原来如此！原来我蓝玉的结局，早已注定！不是因为受了姐夫常遇春杀俘屠城的连累而死，而是像霍去病那样，在达到人生最辉煌的顶点后，如同燃烧殆尽的流星，骤然陨落！这是天意！是宿命！是因为这功劳太大，连老天爷都容不下我了！

洪武二十六年身亡？

蓝玉此刻心中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涌起一股悲壮的自豪感。能取得这样的功业，能像姐夫和霍骠骑那样壮烈地结束一生，马革裹尸，而不是碌碌无为老死床榻，这难道不是武人最好的归宿吗？！

值了！太他妈值了！

他仰头望向那已然空旷的天空，胸中豪情万丈，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未来纵横沙场、名留青史的辉煌画面，至于那自己死亡背后可能隐藏的冰冷真相，此刻早已被这巨大的功业幻想冲刷得无影无踪。

他甚至觉得，能这样死，简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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