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家家都在定亲的应天府
应天府这地方,压根就没啥真正的秘密。
正月十七晚上,秦王朱樉后院起火,两个妃子闹和离,他自己个儿气得一脚踹石墩子上,结果把自己踹骨折了的事儿,当天晚上九点半刚过,该知道的人家就都知道了。
等到了正月十八凌晨,但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府邸,早饭桌上准保能聊起这桩新鲜出炉的皇家笑话。不过,对于秦王这么个已经快被天幕和现实捶进泥地里的“死猪”人物,大伙儿也就当个乐子听听,没谁真往心里去。
真正的风,吹在别处。
正月十八这天一大早,一个更劲爆、也更意味深长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勋贵圈的每一个角落:未来的梁国公蓝玉,和长兴侯耿炳文,两家悄没声儿地……把亲给定了!
蓝玉的嫡长女儿,居然要下嫁给耿炳文庶出的三儿子!
这消息像是一块巨石砸进了看似平静的湖面,底下瞬间就炸了锅!
蓝玉是谁?军中悍将,太子妃常氏的舅爷,铁杆的太子党!
耿炳文呢?以善守著称的老将,资历深,地位稳。
这两人突然结亲?什么意思?
几乎就在蓝耿两家定亲的消息传开的同时,一场疯狂又隐秘的“定亲潮”,以惊人的速度在应天府的各家高门大户间蔓延开来。
但这股风潮的核心,并非为了简单的抱团取暖。一个更具体、更恐怖的念头,像冰锥一样刺穿了所有有适龄女儿的公侯和重臣的心——殉葬!
天幕话里话外透露的信息太吓人了:太子早逝,秦王也死于洪武二十八年,晋王比当今也就多活了二个月,燕王未来可能惊天动地……无论哪个王爷出了事,按照《大明律》和祖制,或者就算新皇帝一道旨意,他们的妃嫔,不管是有没有子嗣的,被勒令殉葬的可能性太大了!
一想到自家千娇百宠养大的女儿,将来可能要被一根白绫勒死,或者一杯鸩酒赐死,去地下陪那个可能自己都没见过几面的、死了的王爷,所有当爹娘的都觉着脊梁骨发寒,头皮发麻!
不行!绝对不行!得赶紧在旨意下来前,把闺女嫁出去!那怕嫁个身份低微的,也总好过被拉去殉葬啊!
这下彻底乱了套了。
不仅那些公侯伯爷们火急火燎地给女儿找婆家,就连很多平日里清高的文官,也彻底坐不住了。文官家的女儿虽然直接嫁入亲王郡王府的机会少点,但也不是绝对安全啊!万一被指婚给某个年幼的皇子呢?万一新帝登基为了安抚人心广纳后宫呢?风险太大,赌不起!
于是,整个正月十八的白天,应天府里上演了一场争分夺秒的结亲大戏。
张家夫人急匆匆赶往李家,嘴上说是赏雪,袖子里揣的是女儿的庚帖;
王家老爷“偶遇”赵将军,三杯酒下肚,核心议题就是“我家小女与你家公子年岁相当”;
光是做媒证人的中间人就忙得脚不沾地,形成了“张三与李四定亲,要王五给作见证,然后就是张三给李四与王五作证.....”的奇特景象。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动作飞快,又极力压着声响,生怕动静太大,反而提醒了宫里那位可能还没想到这茬的洪武皇帝。这简直是一场基于巨大恐惧的、恐慌性的集体逃亡。
当然,也有哭都哭不出来的。
那些女儿早就被皇帝指了婚,尤其是许给了各位亲王郡王(大明郡王目前只有朱守谦一个)的国公爷、侯爷们,此刻真是心如刀绞。
退婚是抗旨,是找死。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家忙活,自家闺女的前路仿佛已经看到了尽头——不是守活寡,就是可能殉死!
府里头,小姐的闺房里哭声一片,当爹娘的心里滴血,脸上还得强装镇定。没一个敢学秦王那位邓次妃嚷嚷着要出家当尼姑的——得罪了朱皇帝,那绝不是死一个闺女的事儿,那是要全家、甚至全族陪葬的!
与外界的鸡飞狗跳相比,紫禁城里的朱元璋,今天反而显得稍微安心了一点。
他没空,也没心思去理会底下那些臣子们偷偷摸摸的嫁娶勾当。他有更重要的事。
从山东、河北、甚至湖广等地发出的八百里加急奏报,经过日夜不停的传递,终于在正月十八这天上午,陆续送到了他的御案上。
这些奏报发出的时间,基本都是正月十五晚上天幕出现后,或者正月十六凌晨。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但核心意思都差不多:禀报陛下,本地天现异象,百姓惶恐,臣等已竭力安抚,目前地面靖平,官衙运转如常。
老朱一份份仔细翻阅着,紧绷了好几天的神经,总算稍微松弛了一些。
“还好……咱的大明,架子还没散……”他低声自语了一句。
他最怕的就是天幕一出,天下震动,各地宵小趁机作乱,甚至官府瘫痪。现在看来,他一手建立起来的这套官僚体系,在突如其来的冲击下,虽然也惊慌,但至少还在咬着牙运转。
他甚至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正月十六凌晨第一时间发出的那些严厉的安抚和戒严诏令,此刻应该也已经传到这些地方了。只要机器还能转,大明就乱不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月十八的傍晚,差不多酉时(下午五点)左右。
燕王朱棣整理好仪容,又要准时进宫“点卯”了——自从天幕出现,朱元璋要求所有成年皇子每晚必须进宫,美其名曰“家庭团聚”,实则就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朱棣的心情,比年前在凤阳祖陵上坟还沉重。
昨天晚上秦王宫里那出闹剧,据说为了调解秦王的家事,马皇后不仅将两个妃子叫进了皇宫,连带得也把晋王继妃谢氏、燕王妃徐妙云也一同都叫进了宫,说是安抚,实则也是敲打和观察。
他们夫妻俩,现在是真正的心乱如麻,如履薄冰。
天幕透露的未来信息,像一把钝刀子,时时刻刻磨着他们的神经。
洪武三十一年,父皇驾崩,自己人都在淮河边了,却没赶上最后一面……这意味着什么?即位的侄皇帝朱允炆,能容得下自己这个手握重兵、又曾被父皇临终前急切召见的叔王?一杯毒酒?还是一道削藩的圣旨逼死自己?
如果不想死,那就只剩下一条路——扯起反旗,杀向应天,去问个明白,去讨个说法!
可……“靖难”?“清君侧”?
这几个字光是想想,就让朱棣浑身发冷。那意味着要与现在的太子大哥、与整个朝廷为敌!意味着血染山河!
更让他煎熬的是,早在正月十六,天幕就隐约暗示过未来可能有藩王上位。这些天,这个念头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他既怕那个上位的是自己,因为这注定是一条血腥无比、背负万世骂名的路;可隐隐的,内心深处又被那“九五之位”撩拨得难以平静。
尤其是,如果真是被逼无奈、绝地反击才走上那条路……可现在大哥朱标活得好好的!父子兄弟关系和睦!这未来要是真的发生了,这二十多年,他该如何面对自己一直关爱有加的大哥?这简直是一场伦理的酷刑!
每一步都可能是陷阱,每一刻都可能是煎熬。
朱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步向那灯火通明的宫门走去。今晚,天幕又会说出什么?会不会直接点破那个让他恐惧又隐隐期待的未来?
他不知道,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接那未知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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