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 飞鱼服与耿炳文的希望

洪武十一年二月二十一日，晚。

在无数道或期待、或恐惧、或麻木的目光注视下，天幕如期再度亮起。

光芒汇聚，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再次出现——朱及第。然而，他今天的行头又换了！不再是儒衫、军装或僧袍，而是换成了一身颇为威武华丽、绣着蟒纹（注：飞鱼服绣飞鱼，形似蟒，常被混淆）的大明侍卫“飞鱼服”，腰间还配着一把绣春刀样式的道具，看上去不伦不类，却他自己觉得威风凛凛。

他先是对着虚空处（镜头）抱拳拱手，脸上堆着略显尴尬和讨好的笑容：

“各位观众老爷们，大家晚上好！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我是你们的主播朱及第。首先呢，要郑重地向大家道个歉！因为上次直播中出现了一些……呃……不太和谐的言论，导致直播间被平台封禁了一个月。深刻反省，痛定思痛！”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为了咱们直播间能长久、稳定地办下去，从本期开始，平台将启用全新的评论管理机制！所有网友的留言、弹幕、打赏信息，将不再直接显示在屏幕上，而是由我——主播朱及第，在后台进行筛选、归纳、整理后，再有选择性地分享给大家！”

“这样一来呢，”他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正面，“既能保证直播内容的‘健康有序’，也能避免一些不实信息和过激言论干扰大家的观看体验。希望大家能够理解和支持！”

说完这番“官方通告”，朱及第还像模像样地整理了一下那身飞鱼服的领子。

天幕下的奉天殿前，朱元璋和所有勋贵大臣们听完这番通告，心里同时“咯噔”一下，涌起一股巨大的失望和无奈！

完了！

最真实、最混乱但也往往隐藏着关键信息的网友弹幕，没了！

以后就只能听这个半吊子主播朱及第的一面之词了？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想掩盖什么就掩盖什么？那些能互相辩驳、能指出错误、能提供不同视角的“网友”们，都被屏蔽了！

这简直就像是把唯一能透进一丝真相缝隙的窗户给彻底堵死了！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原本还指望能从那些互相吵架的网友留言里，拼凑出更接近真相的未来图景，现在倒好，全凭朱及第一张嘴了！这家伙连张信张玉都能搞混，他的话还能信几分？

底下的勋贵们也是面面相觑，心中叫苦不迭。没有网友的“剧透”和“辟谣”，他们怎么判断自己未来的吉凶？怎么提前规避风险？这一个月提心吊胆的等待，就等来这么个结果？

一种更加被动、更加任人拿捏的不安感，弥漫在每个人心头。

朱及第显然没打算理会洪武时空观众们的失望，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群观众，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开始了今天的主题：

“好了，言归正传！上期节目我们说到，建文朝廷在选择征讨燕王的大将军时，最终排除掉了年轻的魏国公徐辉祖和……呃……另一位勋贵（他含糊了一下李景隆的名字），选择了一位老成持重、经验丰富的老将——长兴侯耿炳文！”

“那么，建文帝为何最终会选择耿炳文呢？”朱及第自问自答，“除了当时确实缺乏顶级帅才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密切的姻亲关系！”

“根据后世考证，”朱及第的语气变得笃定，“耿炳文的儿子耿璇，娶了明兴宗朱标（追谥）的女儿江都公主（注：洪武十一年应为郡主，公主是亲王女，常氏所生之女在朱标生前应为郡主）！”

“这位江都郡主，虽然是太子妃常氏所出的嫡女，但因为常氏早逝，她实际上是由继妃吕氏抚养长大的，与吕氏所出的朱允炆兄妹感情深厚。有了这层郎舅关系，建文帝自然觉得，耿炳文比起其他勋贵，更加可靠，更加值得信任。”

这番解释，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天幕下掀起了波澜！

一直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的长兴侯耿炳文，听完这番话，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恐惧变成了极度的惊愕，随即又涌现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希望！

璇儿？

尚主？

江都郡主？

太子妃常氏所出？吕氏抚养？

这几个关键词在他脑中飞速旋转，最终汇聚成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事实——洪武十一年二月的现在，根本没有这桩婚事！

太子妃常氏还活着，“江都郡主”虽然早已经生下了，但那可是太子的嫡女，金枝玉叶，岂是他耿家能轻易尚得的？更何况，指婚之事，八字还没一撇！

“也就是说……也就是说……”耿炳文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只要……只要现在没有这桩婚事，未来或许就能改变？我耿家或许就不用被绑在建文帝的战车上，就不用去当那个注定失败的征燕大将军？”

这股强烈的希望如同甘泉，瞬间滋润了他干涸恐惧的心田。

然而，这希望之火刚刚燃起，就被另一盆冷水猛地浇下！

他想起了蓝玉！

就在一个月前，陛下就因为天幕提到了蓝玉女儿与蜀王的婚约，直接下旨定下了那桩婚事，而不管他与蓝玉所定的娃娃亲！陛下是完全能干得出这种“根据未来调整现在”的事情的！

万一……万一陛下听了天幕这话，为了“顺应未来”，或者为了其他什么考量，现在就提前下旨，把他儿子耿璇和那位“江都郡主”给指婚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弄巧成拙，自己亲手把索套勒在了脖子上？！

希望与恐惧，如同两条毒蛇，死死地缠绕着耿炳文的心。他一会儿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一会儿又觉得那稻草随时会变成勒死他的绞索。

他脸色变幻不定，目光下意识地偷偷瞟向龙椅上的朱元璋，试图从皇帝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是会对这桩“未来姻亲”感兴趣？还是会像对蓝玉那样，采取行动？

而龙椅上的朱元璋，听到“吕氏抚养”、“与朱允炆感情深厚”这些词时，眼神再次冷了下去。那个被他已经悄悄处理掉的吕氏，果然是个祸根！连带她可能抚养大的孩子，都成了未来朝局动荡的诱因之一！对于耿炳文家这桩未来的婚事，他此刻并未多想，心思更多还是在如何平衡朝局上。

朱及第的声音还在继续：“那么，这位被建文帝寄予厚望的老将耿炳文，在靖难战场上表现如何？他最终又是何时、因何而死的？是战死沙场，还是跟他的三个儿子一起被永乐大帝所清算？敬请收看接下来的……”

天幕下的耿炳文，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知道，对自己的“审判”即将开始。但这一次，在绝望之中，似乎又透出了一丝可以凭借自身努力去改变命运的微弱曙光。只是这曙光如此微弱，且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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