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亲兵归处

此时的赵军大营，正弥漫在一片悲愤与恐慌之中。

主帅李牧被赵王以莫须有的罪名赐死、副将司马尚也一同“殉难”的消息早已传开，军中士气低落，怨声载道。

不少血性汉子甚至密谋欲潜回邯郸，质问那高坐王位的君主为何自毁长城。

然而，还没等他们付诸行动，一股更诡异的恐惧便悄然蔓延。

军营中开始有人接连失踪！

且失踪者无一例外，皆是李牧一手带出来的亲信部卒！

恰在此时，军营内又悄然流传起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说法：

“大王这是忌惮武安君旧部报复，怕我等造反啊。”

“这是要赶尽杀绝！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所以……”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

每个人都感到一把无形的屠刀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昔日誓死效忠的信念，在君王的“猜忌”与同袍的莫名消失中，逐渐化为冰冷的绝望与自保的念头。

他们绝不会想到，那些“莫名失踪”的亲兵，正被一支精干的小队夜间悄无声息地“请”走。

经由李牧提供的秘密路线，愿意继续从军的士卒，或被分散编入秦军各营，或被安置于后勤辎重；

而不愿再握刀枪者，则被妥善分散安置于秦地各处，隐姓埋名，开始新的生活。

至于他们的家眷，待战事平息、赵国覆灭之后，自有重逢之日。

而那股在赵营中搅得人心惶惶的诡异流言，其真正的源头，正是那位热衷于“特立独行”的大秦女公子。

“都安排妥当了？”

嬴瑾昭叼着一根草茎，毫无形象地斜倚着，问她面前的人。

又被抓来负责此次“特殊转移”任务的玄北，依旧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一板一眼地回道：

“回女公子，均已安置妥当，今日这批是最后一批。”

“干得不错。”

嬴瑾昭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从旁边案上取出几个硕大的瓶子抛了过去，“喏，给兄弟们的辛苦费。我可不是那等克扣工钱的黑心老板。”

玄北伸手稳稳接住，看着手中这分量十足、远超以往小瓷瓶规格的“酬劳”，冰冷的面具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神色颇为复杂。

这“灵药”效果神异，暗卫皆知其好处，唯独那滋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多谢女公子。”他最终还是谢道。

嬴瑾昭瞧着玄北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挑眉道：“憋着不难受？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玄北沉默一瞬，终究没抵过好奇，开口问道：“女公子，属下愚钝，那些李牧亲兵，为何如此轻易便信了您……并乖乖服从安排撤离？”

这在他看来，几乎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你猜？”

玄北：“……”

冰块脸有瞬间的僵硬。

欣赏够了对方那罕见的表情，嬴瑾昭才心满意足地揭晓答案，语气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很简单。我只不过让几个机灵点的弟兄，扮作逃回的残兵，‘恰好’在他们极度悲愤、又群龙无首的时候，‘偷偷’透露了一点‘内部消息’——”

她顿了顿，模仿着那种神秘兮兮的语气：

“‘嘘——别声张！我听说根本不是赵王要赶尽杀绝，是郭开那奸贼怕武安君的旧部找他报仇，假传王命，派了杀手来营中清除异己呢！’”

“‘但好像有一股神秘势力在暗中救人，专找咱们这些武安君的老部下！据说只要愿意走，就能活命，还能和家人团聚！’”

“你看，”嬴瑾昭双手一摊，笑的一脸开心。

“把明确的敌人（郭开）和唯一的生路（我们）同时摆在他们面前，再佐以恰到好处的‘证据’（同伴失踪和流言）……”

“求生的本能，自然会推着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根本不需要我费力去说服。”

玄北听完，沉默了片刻，最终只能深深一揖：“……女公子高明。”

这手段，将人心利用得淋漓尽致，他自愧不如。

玄北走后，嬴瑾昭伸了个懒腰，便溜溜达达地朝着原先属于她、如今属于李牧居住的营帐走去，打算亲自告知他亲军已妥善安置的消息。

至于她自己的新住处？

嬴政早已吩咐人照原样又搭了一个，甚至比之前那个还要奢华几分，各类摆设一应俱全，舒适程度快赶得上王帐了。

她掀帘而入，帐内景象却让她微微挑眉。

只见李牧与王翦二人正相对而坐，中间一方矮几上摆着棋盘，黑白棋子错落，两人皆是凝神沉思，气氛竟是出乎意料的平和专注。

“哟，王将军也在呢？”

嬴瑾昭笑嘻嘻地打破沉寂，凑了过去，“两位将军真是好雅兴啊！这棋下得，可比战场上交手文明多了！”

王翦执子沉吟，头也未抬，只哼笑一声：“总好过某些人，专行那‘釜底抽薪’之事，连锅端人营帐。”

李牧落子的手微微一顿，面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随即恢复如常，淡淡道：“王将军棋风稳健，步步为营，牧佩服。”

这话也不知是真心夸赞，还是另有所指。

嬴瑾昭浑不在意地挤到两人中间，自顾自倒了杯水：“我可是来报喜的！李将军，您那些亲兵兄弟，我都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绝对亏待不了他们。”

她得意道：“怎么样，我说我很靠谱吧？”

李牧闻言，执棋的手彻底停下。

他抬头看向嬴瑾昭，目光复杂，沉默片刻，终究是郑重拱手，沉声道：“多谢女公子费心周全。此恩，李牧铭记。”

“诶，小事一桩！”

嬴瑾昭摆摆手，又看向棋盘，只见黑白交错，杀得难解难分，她看得眼花，便随口问道，“您俩这谁赢面大啊？”

王翦落下手中之子，抚须笑道：“棋局如战局，瞬息万变，不到最后一子，焉知胜负？”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李牧，“就如同你我，昔日沙场对决，如今竟能于此对弈，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嬴瑾昭看着这两人打着机锋，觉得无趣，便道：“行吧，您俩老狐狸慢慢下吧，我就不打扰了。”

她转身欲走，忽又想起什么，回头对李牧眨眨眼，“对了李将军，您说……我要是将您的一位老同僚也请来，您亲自处理他，如何？”

李牧一懵：同僚？谁？

除了已在此处的司马尚，还有哪位同僚值得嬴瑾昭特意提及，甚至用上“处理”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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