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佟毓婉重生了15
琛婉阁的玻璃柜台里,新到了一批南洋来的珍珠,浑圆莹润,泛着柔和的虹彩。周霆琛正低头用软布仔细擦拭一枚准备镶嵌的蛋面宝石,午后的阳光斜照进来,将他专注的侧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
店门上的铜铃轻响。
他未抬头,只温声道:“随意看,需要什么叫我。”
来人却未挪步,只在门口站着,带着一身与这明亮雅致店铺格格不入的晦暗气息。
周霆琛若有所觉,抬起眼。
杜允唐站在逆光里,穿着一件不合时宜的皱巴长衫,更显瘦削伶仃,脸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唯有那双眼睛,陷在深凹的眼窝里,烧着两点近乎疯癫的、执拗的光,死死钉在周霆琛身上。
竟是他。上次应该是杜家把他从警局捞出来了,
周霆琛面色沉静如水,放下手中的软布和宝石,直起身。小学徒紧张地往后缩了缩,被他用眼神示意稍安。
“杜少爷。”周霆琛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别来无恙。”
这声“杜少爷”像是一根针,狠狠刺入杜允唐耳中。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周老板……呵,周老板……好气派啊。”
他摇摇晃晃向前两步,目光贪婪又怨毒地扫过店内精致的陈设,扫过周霆琛身上质料考究的长衫,最终落回他那张冷静得令人憎恶的脸上。
“你这双手……”杜允唐死死盯着周霆琛那双稳定、干净、修长的手,就是这双手,打造出那些华美首饰,赢得了佟毓婉的青睐,也将他彻底踩入泥泞!“你这双下贱的手……碰过她了,是不是?”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带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妒恨。
小学徒吓得脸都白了。
周霆琛眼神骤然冷冽,如冰刃出鞘:“杜允唐,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出去。”
“出去?”杜允唐神经质地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该出去的是你!周霆琛!你偷了我的人生!偷了我的女人!你这窃贼!贱胚!”
他猛地扑到柜台前,枯瘦的手指抓住玻璃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球凸出,血丝密布:“她呢?!让她出来见我!佟毓婉!我知道她在这儿!你把她藏哪儿了?!”
“放肆!”周霆琛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一步上前,隔着一道柜台,居高临下地逼视着状若疯魔的杜允唐,“毓婉是我的妻子,与你再无半点干系!你若再敢出言不逊,污她清名,休怪我不客气!”
“妻子?!”这两个字彻底点燃了杜允唐,他猛地抬手,似乎想掀翻柜台,却力气不济,只将上面一个展示绒盒扫落在地!珍珠滚了一地。
“你也配?!她本该是我的妻!是我的!”他嘶吼着,口水溅出,“若不是你!若不是你用了什么龌龊手段迷惑她!她怎么会看上你这种东西!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周霆琛看着他癫狂失态的模样,心中最后那点因旧识而生出的、微不足道的唏嘘也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厌弃。与这般彻底烂掉的人多言,已是自贬身份。
他不再废话,直接对小学徒道:“去叫巡捕。”
又冷冷看向呼哧喘着粗气的杜允唐:“杜允唐,看在最后一点旧日相识的份上,我最后警告你,立刻滚出香港。否则,下一次再见,就是在赤柱监狱的囚室里。”
巡捕的哨声隐约从街口传来。杜允唐身体剧烈一颤,像是被这声音触动了某根恐惧的神经。他血红着眼睛死死剜了周霆琛一眼,那眼神毒辣得淬了血,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你等着……周霆琛……你不得好死……”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恶毒的诅咒,终是不敢再多停留,如同丧家之犬般,跌跌撞撞冲出门去,瞬间消失在街角人流之中。
周霆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对匆匆赶来的巡捕简单说明了情况,只道是疯汉滋事,并未深究杜允唐的身份——与这等烂泥纠缠,只会脏了自己的手。
他弯腰,将地上散落的珍珠一一拾起,动作依旧沉稳。只是那眼底,覆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寒霜。
杜允唐的出现,像一只苍蝇飞过了盛宴,虽无大害,却足够恶心人。他绝不允许任何潜在的危险,惊扰到毓婉和她腹中的孩子。
……
浅水湾周宅的花园里,桃花似火。
佟毓婉的肚子已显了怀,穿着宽松的丝绸旗袍,正坐在藤椅上,慢慢翻着一本育婴的书。阳光透过扶疏的花木,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宁静而安详。
周霆琛的车子停在门外,他走进来时,脸上已看不出丝毫在铺子里经历那场闹剧的痕迹,只带着归家的温和。
“回来了?”佟毓婉抬起头,对他柔柔一笑,放下书,习惯性地向他伸出手。
周霆琛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先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又蹲下身,将耳朵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听了听,才抬头笑问:“今日小家伙可乖?有没有闹你?”
“还好,就是午后又踢了我几下。”佟毓婉抚着肚子,眉眼间尽是母性的柔光。
周霆琛眼底漾开笑意,扶着她起身:“慢慢走几步,活动一下。我陪你。”
两人沿着花园小径慢慢散步,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处。
“铺子里今日忙吗?”佟毓婉随口问。
周霆琛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随即如常:“还好。接了个修复古玉的活儿,费些功夫,不难。”他轻巧地带过话题,转而道,“方才回来路上,看到有卖新鲜荔枝的,让人送了些来,知道你爱吃,但不可多食,性热。”
佟毓婉笑着点头,并未察觉他片刻的异样。她全心都沉浸在对未来的期盼里,絮絮说着给孩子取名的想法,布置婴儿房的琐事。
周霆琛耐心听着,一一应和,目光落在她沐浴在夕照中柔和侧脸,心中那片因杜允唐而起的阴霾渐渐被驱散。
只要她在身边,平安喜乐,外界风雨,他自一力挡之。
又过了几日,周霆琛托的朋友传来了消息。杜允唐并未离开香港,反而在鱼龙混杂的湾仔一带赁了间破旧小屋,终日酗酒,形同废人,偶尔会疯疯癫癫地念叨些谁也听不懂的浑话,关于上海,关于佟家,关于周霆琛。
朋友问,是否需要“处理”一下。
周霆琛看着窗外暗沉下来的天色,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必。盯紧即可。一个废人,翻不起大浪。别让他靠近太太常去的地方。”
他挂了电话,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划过。
死很容易。但让杜允唐那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眼睁睁看着他所憎恨的一切都圆满顺遂,而他自己却在泥淖里腐烂发臭,或许才是更残忍的惩罚。
战争的风声越来越近。报纸上的铅字一日比一日惊心,港岛的气氛也日渐压抑。周霆琛加快了将部分贵重资产和珍稀材料转移去更安全的澳门的步伐,同时也更加留意时局动向。
这日,他陪佟毓婉去洋人医院做定期产检。检查结果一切安好,胎儿强健。两人都松了口气,心情颇好地准备去尝尝新开的一家西点店。
刚走出医院大门,斜刺里猛地冲出一个身影!
“毓婉!”
杜允唐!他竟然还活着,明明当时看他都被枪打中了,他竟不知如何打听到消息,守在了这里!
他比前世更加不堪,浑身散发着劣质酒气和馊臭,眼眶深陷,形销骨立,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死死盯着佟毓婉隆起的腹部,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你……你竟然……”他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地指向她的肚子,声音凄厉如同夜枭,“你竟然怀了他的种?!你怎么可以!你怎么能给他生孩子!”
佟毓婉被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和癫狂的模样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护住肚子后退一步。
周霆琛立刻将她严严实实护在身后,面色铁青,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杜允唐!你找死!”
他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上前一步,一把揪住杜允唐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将轻飘飘的他提离地面!
杜允唐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死死瞪着佟毓婉的方向,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嘶吼:“不该是这样的!毓婉!你应该是我的!孩子也应该是我的!我们才是一对!是周霆琛!是他抢走了你!是他——”
周霆琛忍无可忍,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杜允唐惨叫一声,鼻血瞬间涌出,整个人瘫软下去,如同破布口袋般摔倒在地,还在不住地喃喃:“我的……应该是我的……”
周围的巡捕和医院保安迅速围了上来。
周霆琛护着惊魂未定的佟毓婉,冷眼看着地上如同烂泥般的杜允唐被巡捕粗暴架起,心中再无半分波澜,只有彻底的厌憎。
“报警处理。”他对赶来的巡捕长沉声道,“此人屡次骚扰恐吓我太太,精神似有不正常,请务必严加看管,我不希望再在香港任何地方见到他。”
巡捕长认得周霆琛,连声应下。
周霆琛不再多看那摊烂泥一眼,揽着佟毓婉,温声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车子驶离医院,将身后的闹剧与不堪彻底隔绝。
佟毓婉靠在椅背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周霆琛握住她另一只手,才发现她指尖冰凉。
“吓到了?”他心疼地揉搓着她的手指。
佟毓婉摇摇头,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他只是……太可怜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那般彻底的疯狂与堕落,依旧让人心底发寒。
“咎由自取。”周霆琛语气淡漠,毫无同情,“往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他顿了顿,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蹭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别让那种人扰了心神。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养胎,平平安安地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
佟毓婉在他安稳的怀抱里渐渐放松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是啊,她有丈夫,有即将出世的孩子,有触手可及的安稳未来。那些前世的噩梦和今生的蝇营狗苟,都该彻底过去了。
她闭上眼,感受着腹中孩子轻轻的胎动,和周霆琛沉稳的心跳。
窗外的香港依旧繁华喧嚣,战争的阴云在天边堆积,却又仿佛离他们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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