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海兰重生了12
冬雪初降,王府银装素裹。金玉妍的禁足令悄无声息地解了,如同从未发生过。她再度出现时,依旧是那个明艳照人的金格格,言笑晏晏,仿佛寺中惊魂从未发生。只是偶尔投向海兰方向的目光,淬着冰似的冷。
海兰浑若未见。她如今在王府地位超然,虽无名分,吃穿用度却极为优渥。弘历几乎夜夜留宿,她身上那缕异香早已成了他戒不掉的瘾,无声无息地织就一张温柔罗网。
这日午后,雪光映窗,室内暖融如春。弘历斜倚在榻上看书,海兰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安静地缝制一件小衣——料子是最柔软的细棉,针脚细密均匀。
弘历目光从书卷上抬起,落在她专注的侧脸和手中的活计上,心中微微一动。他放下书,伸手将她揽到身边,大手轻轻覆上她依旧平坦的小腹。
“近日总觉得你清减了些,胃口也不好。”他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可是有了?”
海兰缝衣的手一顿,长睫低垂,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声音轻细:“奴才不知……只是月事迟了半月有余,近日总有些惫懒……”
弘历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他虽已有三子二女,但子嗣终究是皇家重中之重。且海兰是他如今心尖上的人,若得孕,意义自是不同。
“怎不早说!”他语气带着嗔怪,更多的却是喜悦,立刻扬声道,“王钦!传府医!快!”
府医匆匆赶来,屏息凝神请了脉,半晌,脸上露出笑容,跪地贺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海姑娘这是喜脉!已近两月了!”
“好!好!好!”弘历龙心大悦,“重重有赏!院里一切用度加倍,挑几个经验老成的嬷嬷过来伺候!若有半点闪失,本王唯你是问!”
整个小院顿时忙乱起来。海兰被扶到榻上安坐,脸上适时地泛起红晕,带着羞涩与无措,眼底深处却静如古潭。
喜讯飞遍王府。
正院那边,富察琅華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面上依旧端庄,只吩咐下去按规矩添补份例。她所出的二阿哥永琏体弱,这新增的庶子庶女,终究是多了分考量。
青樱处,她正对着一局残棋,听闻消息,执子的手在空中停滞良久,最终轻轻落下。
高晞月直接砸了手里的暖炉,银炭滚了一地,火星四溅。
而金玉妍,听到消息时,正在对镜试戴一支新得的点翠步摇。她的手猛地一抖,尖锐的簪尾险些划伤脸颊。镜中那张娇媚的脸,瞬间扭曲。
她竟有了?那个贱人!凭什么!
强烈的嫉恨如毒蛇啃噬着她的心。她猛地起身,也顾不得仪态,扶着丫鬟便往外走:“去瞧瞧海妹妹!这样大的喜事,怎能不去道贺!”
她到的时候,海兰院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弘历已去了前头,赏赐仍源源不断送来。金玉妍堆起满脸笑容入内,言辞热络地恭喜,目光却似刀子般在海兰腹部剐过。
海兰只是淡淡笑着,谢过她的好意,神情慵懒,对她那几乎掩饰不住的嫉恨视若无睹。
众人说了一会子话,见海兰面露疲色,便纷纷告辞。金玉妍落在最后,似是不经意地回身,凑近海兰榻边,假意为她掖了掖被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淬毒的甜意:“妹妹真是好福气……王爷子嗣虽已有几位,但妹妹若得一男半女,终究是后半生有靠了。只是这福气,也得有命享才是。王府里的孩子……金贵,也脆弱。”
海兰抬眼看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惧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
“金格格,”她的声音同样低,却清晰无比,像冰针直刺金玉妍耳膜,“您说笑了。奴才福薄,但既蒙天眷,自会拼死护住王爷血脉,不求其他,只求平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金玉妍瞬间僵住的脸,继续慢条斯理道,每一个字都砸得金玉妍心头发冷:“倒是格格您,风华正茂,何不珍惜眼前恩宠?您那位义父……手眼再通天,有些界限,越不得,便是越不得。”
金玉妍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海兰却像是没看见,微微倾身,气息如兰,吐出的却是最诛心的话语:“异族贡女之子,血脉终究隔了一层。纵有泼天富贵,那个位置……永远轮不到沾有外藩之血的人去碰。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您那些心思,那些功夫,为着一个绝无可能的位置……”海兰轻轻摇头,眼神悲悯得像在看一个痴人,“何苦来哉?白白……磋磨了自己,也连累了可怜的孩儿。”
金玉妍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海兰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捅穿了她所有野心的外壳,露出里面最不堪、最无望的真相。
她死死盯着海兰,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最终却只是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连告辞的礼数都忘了。
海兰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缓缓靠回引枕上,抚着小腹,眼神一片冰封的漠然。
耳根,总算清净了。
海兰有孕的消息,如同在已不平静的王府后院又投下一块巨石。水面之下,暗流涌动得更为湍急。
赏赐与殷勤如潮水般涌来,弘历甚至拨了两位据说极擅调理孕妇的积年老嬷嬷过来,寸步不离地守着。小院门庭若市,又仿佛成了另一座孤岛——一座被无数双眼睛明里暗里窥探着的孤岛。
海兰对此泰然处之。她依旧安静,甚至比以往更加沉默。孕初的不适似乎在她身上表现得格外明显,食欲不振,闻不得半点油腻腥气,人也肉眼可见地清瘦下去,唯独自隆起的小腹显出一丝生命的迹象。
她多数时候只是歪在榻上,闭目养神,或是就着窗边的光亮,慢慢做着那件永远也做不完的小衣。对两位嬷嬷的精心伺候,她客气而疏离,饮食汤药必要哑姑先经手,方才肯用。嬷嬷们心中嘀咕这主子难伺候,却也不敢多言。
弘历来得更勤了。他享受着这种即将再次为人父的喜悦,尤其是心爱之人所出。他看着海兰日渐消瘦却更显楚楚可怜的容颜,心疼之余,保护欲空前膨胀。他时常抚着她的小腹,感受那微小的凸起,说着对孩子未来的期许,有时是位极人臣的贤王,有时是享尽荣华的和硕公主。
海兰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极淡地笑一下,眼底却无多少波澜,只轻声道:“奴才只盼着他能平安康健,无病无灾就好。”
她越是这般无欲无求,弘历便越觉得她纯粹可贵,赏赐越发丰厚,甚至将一柄进贡的玉如意赐下,说是给她安枕定神。
这日,高晞月终究是按捺不住,带着几分不情不愿,还是过来“道贺”。她穿着一身簇新的玫红锦袍,环佩叮当,一进门,那浓郁的脂粉香气便冲得海兰微微蹙眉,掩口欲呕。
高晞月脸上那点勉强挤出的笑容顿时僵住,变得难看至极。她强忍着不快,说了几句场面话,眼睛却不住地往海兰腹部和海兰那张虽苍白却越发惹人怜爱的脸上瞟,酸气几乎要溢出来:“妹妹真是好福气,这才多久,就有了……王爷不知多欢喜呢,赏了这么多好东西,这玉如意,我瞧着都眼热。”
海兰只是虚弱地靠着引枕,声音细弱:“高姐姐说笑了……奴才身子不争气,不过是王爷垂怜罢了。”她说着,又轻轻干呕了几下,脸色更白。
高晞月自觉没趣,又见海兰那副风吹就倒的模样,心下鄙夷又嫉恨,敷衍了几句便悻悻离去。
苏绿筠也来了,带了些自己做的清淡小菜和安神的香囊,说话温温柔柔:“妹妹若有胃口,尝尝这个。孕期辛苦,万事想开些才好。”她目光在海兰脸上停留片刻,带着真诚的关切,“我生三阿哥时也吐得厉害,过了头三个月便好了。”
海兰对她倒是多了两分客气,轻声道谢:“劳苏姐姐记挂。”
陈婉茵送来一幅自己画的《多子多福图》,画面饱满,寓意吉祥,却稍显匠气。她话不多,只微微红了脸,低声道:“希望妹妹顺遂。”
海兰让哑姑收了,点头致意。
最令人意外的,是富察琅華亲自来了。
她依旧端庄持重,带着嫡福晋的威仪,却又不失温和。赏赐按最高规格,又细细问了府医的诊断和日常饮食,叮嘱两位嬷嬷务必尽心。她看着海兰,目光在她额角的疤痕和苍白脆弱的脸上掠过,语气平和:“你既有福为王爷开枝散叶,便是功臣。好生养着,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来回我。务必……平平安安地为王爷生下孩儿。”
她语气着重在“平平安安”四字上,目光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与警告。
海兰垂下眼睫,恭敬应道:“奴才谨记福晋教诲。”
送走富察琅華,海兰靠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锦被上的缠枝莲纹。富察氏……她所出的二阿哥永琏是嫡子,却自幼体弱多病。自己这一胎,无论男女,对那位端庄的福晋而言,恐怕都并非纯粹的好消息。
至于青樱……她始终未曾露面。只让惢心送来了几匹上好的软缎和一些温补的药材,说是侧福晋的一点心意。
海兰让哑姑将东西收入库房,看都未多看一眼。
夜幕降临,弘历处理完公务过来,身上带着屋外的寒气。他先去暖阁褪了外袍,才走进内室,见海兰正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出神。
“想什么呢?”他在榻边坐下,握住她微凉的手。
海兰回过神,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院子好像更静了。”
弘历只当她孕期多思,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有本王在,怕什么?等你生了孩儿,这里就热闹了。”他顿了顿,似是无意间提起,“今日皇阿玛召见,又问起子嗣之事……盼着朕……盼着本王能多添几个康健的孩儿。”
海兰依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眼底一片清明冷静。
皇孙……皇上……
距离那紫禁之巅,只剩两年了。
她轻轻抚上小腹。
这个孩子,必须健康平安地降生。在她彻底站稳脚跟,拥有足够力量之前,这个孩子是她最好的护身符,也是……最脆弱的软肋。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千堆雪。
温暖如春的室内,暗涌从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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