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宜修重生修了无情道12
皇庄深处,万籁俱寂,唯有更漏声滴答,敲打着凝滞的时光。
剪秋捧着那罐“新茶”,指尖冰凉,声音发颤:“主子……这茶……”德妃娘娘的手段,她光是听着回禀都觉得毛骨悚然,那无声无息夺人性命的阴毒,简直令人发指!
宜修的目光落在那个白玉瓷瓶上,眸光清冷,无悲无惧。方才定境中所“见”的景象再次浮现——德妃冰冷的吩咐,嬷嬷手中一模一样的瓷瓶。尘世纷扰,因果纠缠,终究还是寻到了这方被强行隔绝的天地。
她并未感到愤怒或恐惧,修行至此,世间毒物于她而言,与清水无异,玉镯灵力自可涤荡净化。她只是觉得……碍眼。如同冰原上突兀出现的一抹污迹,破坏了绝对的纯净与寂静。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道心微动,那片被扰动的冰湖瞬间恢复平寂。
她抬手,指尖虚虚拂过茶罐,一缕极细微的、肉眼难以察觉的冰寒气息渗入罐中,将其内里那阴损的药性瞬间冻结、瓦解,化为无害的尘埃。
“无妨。”她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照常冲泡即可。”
“主子!”剪秋惊得魂飞魄散,“那可是……”
“毒已解。”宜修打断她,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却带着一种令人莫名信服的绝对平静,“此事,不必外传。”
剪秋看着她主子那冰雪般的侧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主子说解了,那便是解了。她虽不懂仙家手段,但主子日益非人的变化她是亲眼所见。一种混合着后怕与敬畏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她重重点头,紧紧抱住了茶罐:“是!奴婢明白!”
此后几日,剪秋依言每日冲泡那“新茶”,奉与宜修。宜修偶尔会浅啜一口,大多时候只是任由其放凉。她神色如常,气息越发冰澈,哪有半分“日渐虚弱”的模样?
监视的婆子将“侧福晋每日饮用王爷赏茶”的消息层层递出,一切看似都在德妃掌控之中。
然而,永和宫那边等来的,却不是宜修病弱的消息,而是另一桩惊天动地的祸事——
年仅十岁、最得德妃溺爱的幼子胤禵,突染恶疾!太医们束手无策,症状古怪,似寒症又似虚耗,整个人迅速萎靡下去,不过三五日功夫,竟已是气息奄奄,药石罔效!
德妃哭得肝肠寸断,康熙爷震怒,太医院人头滚滚,却谁也查不出病因,只能眼看着十四阿哥的生命力如同被无形的鬼魅吸食般飞快流逝。
皇庄院内,剪秋听到外面侍卫低声议论此事,吓得面无人色,猛地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向依旧静坐修炼的宜修。
主子那日轻描淡写的一句“毒已解”……难道……难道……
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冻得她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院门被猛地撞开!
胤禛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他一身朝服未换,显然是刚从宫里出来,脸色是一种极致的、压抑到扭曲的平静,唯有那双眼睛,赤红得吓人,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死死钉在宜修身上。
他挥手狠狠屏退了所有跟进来的下人,包括惊惶的剪秋。
沉重的门被从外面关上。
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胤禛一步步走到宜修面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裂的冰面上。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宜修坐着的榻沿,将她完全禁锢在自己的阴影里,呼吸粗重,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胤禵……”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是不是你做的?”
宜修缓缓睁开眼,对上他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眸子,眼神依旧是一片亘古不变的冰封雪原,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疯狂而痛苦的倒影。
她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沉默,无异于最残忍的答案!
胤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弯下腰去!真的是她!她竟然知道!她不仅知道,她还……她用了那种鬼神莫测的手段,将本应作用于她身上的毒,转嫁到了他亲弟弟身上!
为什么?!就因为德妃要对她下手?就因为胤禵是德妃最疼爱的儿子?!
可她明明……她明明有那种力量轻易化解毒素!她为什么不用!为什么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报复?!
是为了警告他?警告额娘?
还是……单纯地,觉得这样做,最省事?最……清净?
最后一个念头如同最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胤禛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伸出手,却不是掐向她纤细的脖颈,而是狠狠抓住了她微凉的、脆弱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为什么?!”他低吼出声,像受伤的野兽最后的哀鸣,眼底是崩溃的疯狂和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你既然有这等本事!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冲着我来?!为什么是胤禵?!他才十岁!他什么都不知道!!”
宜修微微蹙了蹙眉,不是为手腕的疼痛,而是为他过于激动的情緒扰乱了这一室的清静。她尝试抽回手,却被他死死箍住。
她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微凉,轻轻点在他紧握她手腕的手背上。
那触感冰寒刺骨,瞬间拉回胤禛一丝摇摇欲坠的神智。
他看到她那双冰封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他的狼狈与痛苦,却依旧没有丝毫动容。然后,他听到她用那清凌凌的、毫无波澜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将他彻底推入无边地狱:
“尘缘业障,自有其果。毒非我下,局非我设。您问错人了。”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看向了更遥远的、他无法理解的所在,轻轻补充了一句,如同最终的审判:
“世间纷争,不过蝼蚁相争。王爷,您着相了。”
“噗——!”
胤禛猛地松开她的手,踉跄着后退数步,喉头一甜,竟是一口鲜血直接喷溅出来,星星点点,落在他石青色的朝服前襟,触目惊心!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喘息着,看着那个依旧端坐如冰雕、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的身影,眼中所有的疯狂、愤怒、痛苦,最终都化为一片死寂的、彻骨的绝望与冰寒。
她叫他“王爷”。
她早已看透他的野心,他的欲望,他所有的不甘与挣扎。
在她眼里,他,德妃,胤禵,费扬古,柔则……这所有人,都不过是争夺不休、可笑可怜的……蝼蚁。
而她,是那个真正冷眼旁观、超然物外的……执棋者?或者,连执棋都懒得,只是漠然看着棋盘倾覆的神祇?
胤禵的重病,额娘的悲痛,他的吐血……于她而言,恐怕还不如窗外落下一片枯叶更能引起她的注意。
“呵呵……哈哈……哈哈哈……”胤禛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荒凉与自嘲。
他输了。
一败涂地。
从他将她强掳来的那一刻起,或许更早,从她修那劳什子无情道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他得不到她,永远也得不到。
无论他用尽何种手段,权势、强制、囚禁、甚至毁灭……都无法在那片冰原上留下丝毫印记。
良久,他止住笑,缓缓直起身。他用袖子擦去唇边的血迹,脸色是一种近乎灰败的平静,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沉淀着万年不化的寒冰与偏执。
他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宜修最后一眼,仿佛要将这副冰封的容颜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他转过身,一言不发,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一步步走了出去。
沉重的门再次合上,锁链声咔哒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决绝。
剪秋颤抖着跑进来,看到地上那摊刺目的鲜血,吓得几乎晕厥:“主子!王爷他……”
宜修却已重新阖上双眼,周身气息沉静如水,仿佛刚才那场几乎逼疯一个男人的风暴,从未发生过。
只有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下,那冰封的眸底最深处,一丝极淡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蓝色流光,如同彗尾般,一闪而逝。
尘埃落定。
冰,依旧是冰。
只是这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人知晓的维度,悄然发生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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