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安欣篇完
时光平静地流淌,卫国和亚菲都已长大成人,参加了工作。江德福和安欣享受着安宁的退休生活。一个寻常的秋日下午,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二十多岁、面容黝黑、带着几分局促与怯懦的年轻男子,拎着个旧帆布包,站在了江德福家的门口。他自称叫江昌义,从老家来的,说……是江德福的儿子。
当时,安欣正在院子里浇花,江德福坐在藤椅上看报纸。听到这个名宇和这个身份,安欣握着水壶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讶,但她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下意识地先看向了江德福。
江德福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没有电视剧里那种复杂的隐忍和犹豫,而是一种近乎凌厉的审视。他放下报纸,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个年轻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说你叫江昌义?谁让你来的?你娘是张桂兰?”
年轻人被江德福的气势慑住了,缩了缩脖子,小声回答:“是……俺娘让俺来找爹……”
“爹?”江德福冷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彻骨的寒意和嘲讽,“你回去问问你娘,也问问你那个真正的爹应该是——我那个好二哥!
我江德福这辈子,只有一个爹的名分,是给了江卫国和江亚菲!你,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小院里。江昌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辩解什么,但在江德福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欣站在一旁,心中的惊诧慢慢化为了了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她瞬间明白了所有。明白了当年江德福向她坦白时,那份痛苦和耻辱有多深。也明白了此刻,他为何如此不留情面——他绝不允许任何可能伤害到她、伤害到这个家的污秽谎言存在,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行。
江德福转过身,不再看那个僵立当场的年轻人,而是走到安欣身边,拉起她的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温和,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安欣,这件事,我很多年前就跟你交代清楚了。他是谁的儿子,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辈子,我江德福就对得起你一个人,也只有卫国和亚菲是我的孩子。别的,都是外人,是跑来打秋风、搅和咱家日子的,咱不认识!”
他没有给江昌义任何编造故事、博取同情的机会,直接就把最丑陋的真相掀开,干脆利落,不留任何让安欣产生误会或心里添堵的余地。
安欣反手握紧了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清澈而信任:“我知道。我信你。” 简单的五个字,蕴含了数十年相濡以沫的了解和情深。
江德福对妻子笑了笑,然后转头对依旧呆立着的江昌义,语气冷漠而决绝:“你听到了?也看清楚了?这就是我的态度。我跟你娘、跟那边,早就恩断义绝。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来了我也不会认。看在同姓一个‘江’字的份上,这点路费你拿着,赶紧回去,该找谁找谁去!”
他拿出一些钱,放在院门的石墩上,不是施舍,而是彻底划清界限的凭证。
江昌义看着眼前这对夫妻紧握的双手和江德福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终于明白,任何算计和谎言在这个家里都没有立足之地。他羞愧难当,捡起钱,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头都没敢回。
小院恢复了宁静,只剩下秋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江德福看着安欣,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对不住,安欣,又让你想起这些腌臜事。”
安欣摇摇头,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微笑道:“没事儿。清风扫尘,说清楚了,心里更亮堂。咱们过咱们的日子。”
是啊,清风扫尘。江德福用他最直接、最坦荡的方式,将试图飘进他们生活中的一丝阴霾彻底吹散。他没有像剧中那样因为所谓的“仁义”或“顾忌”而让安欣承受委屈和误解,他选择了毫不犹豫地站在妻子这边,用最锋利的真相守护他们的家和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这个插曲,没有在他们心中留下任何芥蒂,反而让彼此更加确信,他们之间的信任,坚不可摧。
岁月如梭,外面的世界风云变幻,六十年代中期的那场风暴,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刮到了军区大院。贴大字报、成分论、清查社会关系……空气骤然紧张起来。安欣的出身,不可避免地成为一些人暗中议论的焦点。安泰一家更是小心翼翼,几乎不敢出门。
江德福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暗流。他第一时间紧紧握住了安欣的手,眼神坚定无比:“安心在家带孩子,外面的事,有俺。”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安欣和孩子牢牢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在单位,他态度鲜明,以自己的党性和军功担保妻子的清白,直言安欣早已与原生家庭划清界限,是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他的根正苗红和赫赫战功,加上平日为人耿直仗义,确实让许多想借题发挥的人望而却步。
但真正的转机,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刻。一次军区组织的文艺汇演上,安欣带着已经上小学的卫国和亚菲观看演出。一位气质雍容、穿着得体旧式旗袍的老夫人坐在他们旁边,演出间隙,老夫人不时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文静秀雅的安欣和乖巧的孩子们。散场时,老夫人主动与安欣攀谈,言语间提及旧上海的风物和几家有名的资本字号,安欣依稀有些印象,竟是母亲生前偶尔提起的故交。
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这位姓顾的姨母,原是上海一位颇具声望的资本家太太,丈夫早逝,她独自抚养儿女成人。因其长子在新中国成立前就秘密加入组织,如今在南方某省担任要职,思想开明,地位稳固,顾姨母本人也因其特殊经历和儿子的关系,受到礼遇。她与安欣母亲曾是闺中密友,见到故人之女,又见安欣温婉娴静、教养良好,不禁心生怜爱。
当顾姨母从安欣委婉的叙述中了解到江德福可能因她的出身而面临困扰时,这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微微一笑,拍了拍安欣的手:“好孩子,别担心。你母亲在天之灵保佑着你呢。德福是个好孩子,根正苗红,又有能力,不能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受了委屈。”
顾姨母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借着探望老友、与一些级别更高的老领导叙旧的机会,轻描淡写地提了提故友之女安欣的现状,夸赞江德福同志年轻有为、家庭和睦,是组织信得过的干部,其妻子安欣早已是工人阶级的一份子,一心向党。这些话由她这样有特殊背景又受人尊敬的长者说出,分量自然不同。加之江德福本身业务能力突出,在几次重要任务中都表现出色,上面的领导本就对他青睐有加,于是,那些关于安欣出身的闲言碎语,很快便烟消云散。江德福不仅未受牵连,反而因为家庭“稳定和睦”,更受组织信任。
这场潜在的风波,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江德福深知其中关窍,对顾姨母感激不尽,也对安欣更加珍视。他明白,是安欣的善良和美好,赢得了这份贵人缘,化解了危机。
安杰最终和那个音乐老师结为连理。对方家境普通但清白,本人温和踏实,与安杰志趣相投,两人在小学校园里过着平静而充实的生活,倒也幸福美满。
欧阳懿的消息后来也隐约传来,果然因其恃才傲物、言论出格而在运动中受到冲击,被下放到一个小岛改造,令人唏嘘。安泰一家因为江德福这层关系,加上自身谨小慎微,总算平安度过了那段艰难岁月。
江德福的事业并未因“资本家老婆”而停滞,反而因为技术过硬、为人可靠,且家庭背景经过“考验”后更为“清晰”,一直在重要岗位上稳步发展,最终在师职岗位上光荣退休。他拒绝了去松山岛等偏远地区任职的可能,也婉拒了更高级别但需要长期分离的职务,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守着安欣和孩子们,过安稳日子。
退休后的生活更是惬意。孩子们长大成人,各有前程。江德福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陪着安欣散步、买菜、听戏。他依旧把安欣捧在手心,几十年来从未改变。安欣偶尔还会看看书,江德福就在旁边戴着老花镜读报纸,遇到不认识的字,还是会习惯性地问:“安欣,这个字念啥?”
夕阳下,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携手走在海滨大道上,背影依偎,步履从容。他们的爱情,始于一场阴差阳错,却用一生的相濡以沫,书写了最深沉的浪漫。没有惊天动地,只有细水长流的守护;没有波澜壮阔,只有岁月静好的温暖。
他们的家,始终是那个最安稳、最温暖的港湾。而江德福心尖上的那轮月亮,清辉依旧,温柔地照亮了他平凡却幸福的一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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