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继续

何雨水回到实验室，并没有闲着，而是开始清理实验记录，将一些关键的核心数据和工艺步骤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进行了简化和加密处理，原始记录则准备按保密规定归档。

她深刻反省了自己刚才的冒失行为。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窗外只剩下虫鸣和远处哨兵巡逻的隐约脚步声时，柳教授才带着一脸疲惫却又极度兴奋的神情匆匆赶了回来。

他额头上还带着汗珠，但眼神亮得惊人。

“雨水，等久了吧？”柳教授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如释重负的轻松，“东西已经安全交上去了，由专人连夜送往更高一级的鉴定中心。几位听汇报的领导……非常震惊，也非常重视！”

他接过何雨水默默递过来的凉白开，一饮而尽，继续说道：“你那份报告和样品，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上级指示，在最终鉴定结果出来和全面保密方案下达之前，这个项目的一切信息，仅限于你我知道，绝对不能再向任何第三方透露半分，包括所里的其他同志。你的实验室，从现在起，会加派暗哨。”

“我明白，教授。”何雨水郑重地点头。

柳教授放下茶杯，神色变得极其严肃，他压低了声音：“雨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是代表组织，也是基于现实情况对你提出的要求。”

“您请说。”

“首先，是保密纪律。今天你的行为，虽然情有可原，但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从现在起，你要忘掉‘YS-1’的具体成分和工艺细节，至少在公开场合和你的笔记里，不能再出现完整的、准确的信息。你的大脑，现在就是最高保密柜。能做到吗？”

“能！”何雨水毫不犹豫。她理解这其中的分量。

“好。”柳教授欣慰地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第二件事，是关于‘YS-1’合金的。上级已经紧急组织国内最好的单位和专家，用最先进的设备对其进行全面测试验证。这个过程需要时间，但我们有绝对的信心。一旦确认性能属实，它的应用前景……无可限量！这将直接关系到我们新型航空发动机的研制进度！”

他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但随即又变得凝重：“但是，雨水，正因为它的重要性，我们更要冷静。这种级别的合金，即便性能卓越，以我们国家目前整体工业基础，特别是精密铸造、大型真空熔炼、复杂叶片加工等环节的设备和技术水平，想要大规模、高合格率地生产出达到设计要求的涡轮叶片，难度极大，甚至可以说……短期内几乎不可能。”

何雨水认真地听着，她知道柳教授说的是事实。材料只是第一步，从材料到零件，再到稳定可靠的批量生产，中间隔着巨大的工艺鸿沟。

很多关键设备，国外对华禁运极其严格，国内要么没有，要么精度、稳定性远远不够。

“所以，”柳教授看着何雨水，目光灼灼，“上级在激动之余，也提出了一个现实而紧迫的任务。我们不能等，不能等到所有理想设备都配齐了再动手。我们需要的是，在现有条件下，尽可能快地把成果用起来！”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这就是我今天和你谈话的重点。接下来，你的研究方向需要调整和拓展。”

“第一，”他在黑板上写下“工艺适应性”几个字，“你需要立刻着手研究，如何基于‘YS-1’合金的核心原理，设计出性能稍作让步，但工艺性更好、更容易用我们现有设备实现熔炼和成形的‘简化版’或‘过渡版’合金。哪怕性能只有‘YS-1’的七八成，只要能稳定生产出来，就是巨大的胜利！”

“第二，”他又写下“现有设备挖潜”和“简易替代技术”，“你要深入思考，如何对我们现有那些‘傻大黑粗’的设备进行改造，或者设计一些简易的辅助装置，来尽可能逼近‘YS-1’所需的关键工艺条件？比如，没有大型真空炉，我们能否设计一种有效的熔体覆盖剂或保护气氛装置来减少氧化和吸气？没有精密的温度控制系统，我们能否设计一种机械的、液压的甚至靠重力的简易控制装置来实现相对稳定的下拉速度？”

“第三，”柳教授写下“检测与评估”，“配套的检测方法也很重要。如何用现有的、相对简陋的检测设备，更快速、更准确地评估和筛选出合格的样品？你需要建立一套适用于车间条件的快速检验标准和方法。”

他放下粉笔，转过身，目光殷切地看着何雨水：“雨水，我知道这很难，甚至是‘戴着镣铐跳舞’。但这或许比研发出‘YS-1’本身，在现阶段更具有现实意义。我们需要的是能尽快装备部队、形成战斗力的东西。这就要求我们的研发，必须深深植根于现在的国情，立足于我们现有的、能获得的设备和材料基础上。”

“我们不能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用现有的米，做出最香的饭。这才是真正考验我们智慧和能力的地方。”柳教授的语气深沉而充满期望，“你有超越时代的眼光，但更需要有立足现实的本领。怎么样，有没有信心接受这个挑战？”

何雨水静静地听完，眼中没有丝毫畏难情绪，反而闪烁着思考的光芒。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系统数据库里海量的知识开始与柳教授提出的现实需求进行碰撞和匹配。

片刻后，她抬起头，眼神坚定而清澈：“教授，我明白您的意思，也完全同意您的判断。仰望星空很重要，但脚踏实地更重要。请您和组织放心，我会立刻调整研究方向。”

她走到黑板前，指着那几个关键词：“‘工艺适应性’、‘现有设备挖潜’、‘简易替代技术’、‘快速检测’，这将是下一步工作的核心。我会尽快拿出基于现有条件的技术方案和实验计划。我们不能等，国家也等不起。”

柳教授看着何雨水迅速理解并接受了任务，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和赞赏的笑容。这个女孩，不仅有着惊人的天赋，更有着难能可贵的务实精神和家国情怀。

“好！好！太好了！”他连说三个好字，“需要什么支持，尽管提！所里那点家底，随你用！需要协调哪个车间、哪位老师傅，我亲自去说！”

“谢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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