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结局（下）
我要怎样才能战胜你，寒卿？
绯夜咬牙，再次凝聚灵力冲了上去。
二人在空中厮斗，完全忘记了下方的纷飞战火。血腥拼杀也好，尸体横飞也好，都与他俩无关。一把修罗刀，一把金剑，黑色与金色激烈地交错在一起，好像黑暗与光芒的搏杀。一方是铺天盖地的暗黑之气，一方是排山倒海的金芒之威，不断地纠缠厮斗，直搅得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寒卿一剑刺破修罗刀的防御圈，将绯夜逼退近一里远，白马慌乱地退后，勉强站稳。绯夜努力保持平衡，才不至于从马背上摔下来。
“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寒卿纵马逼近绯夜，“事已至此，为什么不乖乖地跟我回去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乖乖跟你回去也可以……”绯夜面带讽意地笑道，“那我只想要你屁股下的那个位置，行不行？”
寒卿脸色一变，却没有回应。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呵呵，其实我最讨厌别人强指给我的路，就算是个王后又如何？我不要怜悯，不要宠爱，也不要所谓的富贵与权势。”
“我只要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惜——”
“你给不了我！”
寒卿笑得冰冷：“打得赢我再说那句话。”话音一落，金剑卷起汪洋大海般的剑气，朝着绯夜张开吞噬一切的可怕面孔。
绯夜瞳孔急剧收缩，一颗心好似忘记了跳动，被无边恐惧缩激起的灵力在体内冲撞得如同炉中之火，急切地想要找个出口突破。
师父，师父，请助我一臂之力吧，将修罗刀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他心中默念，暗焰之力在那电光火石的间隙里爆裂，裹着凶猛的灵力喷入势不可挡的刀气中，修罗刀发出几乎能刺破耳膜的尖啸……
下方交战的军队不知怎的停了下来，所有人在巨大刀气的激烈撞击中站立不稳，有的人甚至难以喘息，眼里只有满世界的混沌。
好像这一刻，整个世界都在摇晃……
没有人望见昏暗的天空在一刹那裂开了一道长长的裂口，裂口中是黑与白的漩涡，交杂着无数细微的星辰。寒卿的躯体就像是凝聚的星辰，在虚空被斩破的那一刻，星辰重归星辰，重新散入那浩渺的虚空之中……
过了许久，风沙停歇，大地重归平静。
战场上一片诡异的安静。
“结束了么？”
师父，你看到了么？
我终于强大到能保护你了……
一滴晶莹的泪水滴在黑色的修罗刀上，仿佛夜空中闪耀的星。
披散着长发的紫眸少年骑着飞马从天空中缓缓降落下来，面色沉凝，气势凛然，恍若天神再世。
而那不可一世的魔王已然不见。
结局明了。
不远处的乌吉见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震撼与激动，挥刀大吼道：“修罗王！修罗王！”
他的声音如同一个响雷在怔然的战场上炸响，随后好像有什么爆发了。
“修罗王！”
“修罗王！”
“修罗王！”
……
受到鼓舞的上界兵士们大声呼喊着，挥舞着刀剑冲向敌军。
突然失去魔王的魔界军队阵脚大乱，战势一边倒，上界军队有如神助，潮水般的攻击势不可挡。
至此，上界军在树海主战场击败魔界军。在后来的日子里，上界，人界的其他地方陆陆续续将魔界军赶回魔界。
绯夜一战成名，破格晋升将军。之后，他不断参战，战功赫赫，“修罗王”的称号传遍三界。
一百年后，上界迎来了一位紫发紫眸面若少女的天帝。
其实，他不那么想当天帝。
可是长老们说唯有拥有最强灵力的他才能胜任天帝一职。
“快起床！今天还有好多事要做。”一名俊美的少年使劲摇晃着缩在锦被里的懒虫。
“九宁，今天是休沐……”
九宁又气又无奈：“还想休沐？昨晚的折子还剩一百多个。而且今天还有几位妖族的族长要来觐见，魔界那边也有几位长老要来谈通商之事。”
“你说折子啊，我昨晚都批到二更了……”懒虫在被子里闷闷地回道。确实批到了二更，如果没有九宁的帮忙，说不定批到现在都批不完。早知道这样，他就不会接任这个看上去尊贵雍容，实则累死累活的位置。
怪不得上任天帝亟不可待地卸任，然后拉着自己的爱人逍遥自在地游山玩水去了。
心里狠狠腹诽，尽管没有对象。
九宁不理睬他这无力的理由，双手并用，非要把那家伙从锦被里摇醒不可，最后恨不得连脚都要用上，那家伙才揉着眼睛慢吞吞地爬出被窝。
“好像魔界的王位一直空虚着。”
“我听那边的长老说，他们要等寒卿回去。”
“怎么可能，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么？哎呀，你赶紧洗漱，不要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被九宁小揪了一下腮帮子，绯夜只得乖乖回道：“好吧——你不觉得我很可怜吗？”
可怜个头！九宁暗自磨牙，你坐在御座上发号司令的威势无人能比，还敢说自己可怜！
于是，累死累活的天帝在休沐的这一天依然辛勤干活。
好不容易忙到日暮时分，天帝喘了口气，回到帝宫的寝殿内准备靠着软榻打个盹，然后……继续批折子。
“绯夜，有两封信。先看哪一封？”九宁拿着信走过来。
猜都不用猜，一封是溟罗的，一封是亦泽的。
溟罗自战争平息后便辞去了副将之职，重新开始游侠生活，同时也是为了寻找战后失踪的陶无双。他的来信时间不定，信的内容时好时坏，无非是一路风土人情，新奇遭遇。
亦泽回到鬼界，仍当他的鬼王，每过一段时间也会来信，极为规律。内容平淡，吃饭，休息什么的也写上去，让绯夜怀疑是没话找话。
龙光仍是五殿之一，一切如前。
乌吉升为无狩海副将，他对孤苦的春巧照顾有加，最终抱得佳人归，隔年生了个大胖小子。
吴亮升为无狩海校尉，未娶。每年来帝都觐见的时候，总会带些树海的特产（绯夜从来没听说过~），犀牛角，蟒蛇皮什么的，有时候还会有裹着夜明珠的乌龟壳。然后就是找绯夜闲聊。天知道吴亮什么时候口才会变得那么好，让绯夜最后只是愣愣地听他一个人说。
“先看溟罗的吧。”溟罗的信比较有趣。
于是，九宁拆了溟罗的信封，开始念内容。绯夜收到的信从来就不避着九宁，因为确实没什么好避的。
“……月明千里，辗转反侧……”九宁念到这里顿住，瞧了一眼绯夜。
绯夜奇怪：“怎么了？继续呀。”
九宁面色微冷，继续念道：“……我本银龙……”又念不下去了。
“你自己来看。”
绯夜赶紧凑过去看，脸上那叫一个色彩斑斓。
原来溟罗前面照例写了些路途妙趣，中段心情急转直下，大有思念秋水伊人之意……绯夜冷汗涔涔，抹了把汗看下去。末段说的是他本是银龙，还是……雌雄合体的那种！如果绯夜有意，有意——他也愿意跟绯夜——生个娃娃！
冷汗凝成寒冰，绯夜捏着信，小心翼翼地望向九宁。后者的面孔在七彩琉璃灯的照射下，一派……诡异！
你可千万别又来那么一招。绯夜在心里祈祷。以前当九宁得知自己与亦泽的故事，狐族贵公子很是生气，一气绯夜瞒着他，二气绯夜还跟亦泽纠缠不清，害得绯夜花了不少心思才挽回差点就要崩离的关系。
“九宁……”
过了半晌，九宁抿了抿嘴，缓缓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呃？”
“虽然我不太愿意，但是绯夜你还是需要子嗣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怎么样也得让一让……”
“九宁，其实不需要因为那个理由去要个孩子。”绯夜眼中微光闪过，微笑着摇头，轻轻揽过他，“天人的寿命如此漫长，也许需要孩子来承欢膝下。可我只要有你在身边，什么都足够了，哪里还需要什么孩子？”
“真的？”九宁不太相信。
“假的就五雷轰顶。”
“哼，哪里有雷敢打你，尊贵的天帝陛下？”九宁嗤笑。
“认真的。不过收个徒弟倒是可以，把修罗刀传下去。”
“修罗刀脱离身体之后才能传吧。可是它现在还好好地待在你的身体里。”
绯夜点头表示同意：“按理说，我现在整日忙些琐事，没那个斗气了，修罗刀应该另觅继承人……算了，顺其自然吧。”
九宁拿起另一封信开始念。
内容还是那些。
琐碎小事。
“其实他很孤独……”九宁念完后总结道，顺便叹了口气。面对爱人与亦泽之间无法埋没的过往，九宁很难指责些什么。距离那时，已经过了一千多年，所有的是非与情感，早就不是自己简简单单一句“不行”就可以一抹而净的。这些年慢慢看过来，旁观人的眼或许更清楚吧。绯夜和亦泽，各自抱着复杂的心思，一个是牵挂却难忘记过往，一个是思念却又担心被遗忘。
“九宁……”绯夜低声叫道。他也曾想过亦泽回到鬼界王宫，在那黑暗空寂的宫殿里默默守候到天明。
很孤独……像是一刻也不想离开……
离最后一次见面快一百年了吧……
九宁的声音很沉：“信都攒了好几箱了。你若是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绯夜无声地点头，将头埋在九宁的肩窝里，眼眶里泛起水汽。
……
某个漆黑的夜晚，乌云压城。
一个敏捷的身影轻巧地窜上鬼界王宫的殿顶，四下张望了一下，便跳进了王宫。
来人正是绯夜。
心里依旧腹诽。
讨厌！为什么不走正门，非要翻墙头？谁叫自己是天帝，一举一动都在大庭广众之下，想要偷偷会男人（不是情人吗？）只好用这种偏门手段了。
静寂的王宫，仿佛呼吸都听得见。
他摸摸鼻子，正想转身，就被搂进一个久违的怀抱。
“谁？”
“是我。”
那人口中的热气喷上绯夜的耳朵，痒痒的，弄得绯夜有些惊慌：“光天化日的……”
“那就去寝宫。”
“放下我！会被人看见的！”绯夜挣扎着，谁料那人的手劲出奇地大，将绯夜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没辙了……或者说是绯夜自动放弃了……
牵挂与思念，缱绻不成眠。
说什么相思入骨，相思成灰，不如一见。
见了，才越发明白这跨越千余年的爱恋，也许还要一直持续下去。
经历悲欢离合的两人，也许还要一直痴缠下去。
甜蜜的更甜蜜，痛苦的更痛苦。
就如誓心。
当你的眼睛由黑色变为银色之时，就注定了我俩之间的羁绊么？
羁绊就羁绊吧，因为我爱你。
……
他蓦然从甜美的梦中醒来，眼前是恬静的黑暗，身体里却传来噩梦般的声音：“你没有忘记我吧，绯夜？”
“是谁……”
“还记得定情之吻么？”
绯夜的心骤然冰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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