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吃饭
车厢内还是很沉默，宁玄那句干涩的“走，去吃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安挽行依旧只是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玄只能硬着头皮，导航随意定位了一家评分不错的高档餐厅。
车子停在一家名为“云顶”的法餐厅门口。
停车小弟看到车牌J88888，脸上职业化的微笑瞬间僵住，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钥匙，大气不敢出。
宁玄没理会，推开车门下车，对依旧坐在副驾驶的安挽行低声道：“下车。”
语气尽量放平，带上他刻意的温柔。
安挽行像是被惊醒的提线木偶，动作迟缓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默默地跟在宁玄身后半步的距离。
她始终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单薄的身影在餐厅明亮璀璨的水晶灯下，显得更加格格不入和脆弱。
宁玄径直走向洗手间的方向，丢下一句：“等我一下。”
冰冷的水流冲洗着手臂和脸，宁玄看着镜中的自己。
额头的绷带被血水浸透，边缘晕开暗红，狼狈又碍眼。
深灰色T恤袖口和前襟溅上的血点，像绽开的暗色梅花。
洗了好几遍手，他关掉水龙头，用纸巾擦干净。
看着镜中依旧狼狈的自己，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放弃了整理的念头。
走出洗手间，宁玄一眼就看到安挽行还站在原地，姿势都没变一下，像一件被遗忘在角落的物品。
他走过去，尽量忽略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带着她走向一个相对僻静的卡座。
服务员递上菜单，宁玄没看，直接推到安挽行面前，声音放得更低缓了些：
“看看，想吃什么？”
安挽行像是被烫到一样，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却没有去碰那本厚重的菜单。
她低着头，声音细弱得几乎被餐厅的背景音乐淹没：“随便的......”
宁玄对着菜单一通指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前菜汤品主菜甜点都上，招牌的都来一份。
不知道喜欢吃什么，那就都点一遍好了，反正现在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等待上菜的过程依旧沉默。
宁玄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拿出手机，找一些原主的信息。
原主的记忆碎片都是很模糊的，他可不想因为露馅了，被上头干掉。
安挽行则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飘到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宁玄拿起勺子，没什么胃口地搅动着面前的汤。
他注意到安挽行只是拿起叉子，机械地叉起一小片蔬菜，小口小口地吃着。
动作很慢，与其说是在进食，不如说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她吃得也很少，几口之后便放下了叉子。
宁玄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那股无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他正想着该说点什么打破这该死的沉默，却见安挽行抬起头。
她的目光落在宁玄头上那圈刺眼染血的绷带上，她觉得很内疚。
不该那么冲动的，明明宁玄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她就先把他敲伤了。
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酝酿了许久，才发出声音：
“昨晚.....对不起。”
她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谢谢你给我妈治病。”
她看过她妈治病的账单，后面的零特别长，还有他派手下送来的补品，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
她当然是不恨他的。
说完，她便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交握的苍白手指。
宁玄握着勺子的手紧了紧，他想说点什么，比如“没关系”或者“不用谢”。
但他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接着，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久到主菜都快凉了。
安挽行再次抬起头，这次她没有看宁玄，目光落在空中的某一点上。
“你.....想要的话，随时。”
她停顿了一瞬，似乎在确认用词，“就当.....报答，当初.....答应的时候，就.....是那样。”
她微微侧头，目光终于掠过宁玄的脸，又迅速移开。
宁玄正端起水杯想喝口水，闻言手猛地一抖。
“咳咳咳......咳咳！”
安挽行被他剧烈的咳嗽惊动了一下，身体几不可察地往后缩了缩。
宁玄擦了擦嘴角的水。
这是什么神展开？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龙王之女主动献身？这是要把他往十八层地狱推啊！
不行，绝对不行。
碰了她，等龙王找上门，那就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是死得有多惨的问题......
宁玄强行压尴尬的感觉，努力板起脸，试图找回一丝原身那种冷酷无情的调调。
他清了清嗓子，眼神刻意带上审视，目光在她过于纤细的身体上扫了一圈。
“就你现在这样？”
他用下巴点了点她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餐盘，和她瘦削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肩膀。
“一阵风都能吹倒，玩起来...没意思.....”
说完，他拿起筷子夹了很多菜，堆在安挽行面前的小碟子上，堆得像座小山。
他假装命令道，带着原身残留的霸道，“把这些都吃完，养胖点。”
安挽行微微一怔，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瞬间堆成小山的食物，又抬头看向宁玄。
她怎么觉得，今天的他有些怪怪的。
她看不懂，也没有力气去深究。
宁玄端起水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然后猛地站起身，动作有些仓促：
“我去趟洗手间......”
关上洗手间单间的门，宁玄才长长舒了口气。
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让他装成霸道总裁什么的，也太难为他了喂！
洗了把冷水脸，给发烫的脸颊降了降温。
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里还带着未散尽的窘迫和无奈。
龙王啊龙王，你这女儿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他一边吐槽，一边磨蹭了好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整理一下表情，重新板起脸，推门走了出去。
当他走回卡座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安挽行还坐在那里，但姿势不再是那种紧绷的姿态。
她微微低着头，正用叉子叉起一小块蛋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旁边几个盛放前菜和甜点的小盘子，已经干干净净，连酱汁都被刮得一丝不剩。
似乎是感觉到宁玄的注视，她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来。
眼神里带着一丝刚回神般的茫然，随即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几下。
脸上突然染上不正常的红晕，似乎是被抓到吃这么多，有些不好意思......
宁玄一边切着牛排，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对面还在小口吃着蛋糕的少女。
虽然速度不快，但似乎真的......在完成他那个“养胖点”的命令？
也许，事情还没坏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他默默地想着，心里那个关于如何稳住她，阻止她自杀的计划，似乎有了一点点模糊的雏形。
至少，让她从好好吃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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