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重复
医院病房的灯光比走廊更惨白，像一层没有温度的霜.....
安挽行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慢地睁开。
视线先是模糊一片，然后才艰难地聚焦在冰冷的天花板上。
喉咙里干涩得发疼，胃部传来一阵阵空虚的灼烧感，全身也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表情严肃，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断断续续：
“.....急性药物中毒.....洗胃......很危险….....安小姐，你必须意识到严重性，这不是儿戏.....肝脏损伤是可逆的，但再这样下去......”
医生的声音很努力地想要表达出严重性。
每一个字都听得见，但它们无法组成有意义的句子，也无法触动任何情绪。
严重性？危险？这些词对她来说，像是轻飘飘的，落不进心里......
“安小姐，你必须明白，这种药物不是用来解决情绪问题的”
医生还在努力的解释。
安挽行微微偏过头，看到站在医生身后，脸色比墙壁还要苍白的阿欣。
阿欣的嘴唇被自己咬得没了血色，双手死死地绞在身前
是她的错......
她不该把药给安小姐的......
但自己明明收走了半瓶.....她怎么会.....
她以前不会这样的，她一直很克制的吃药，知道吃药只是为了压下情绪，去找宁玄。
阿欣看到安挽行醒来，急忙上前一步：
“小姐，你醒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
安挽行的目光从阿欣脸上滑过，没有责怪，没有疑问，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又缓缓地移开，重新望向那片空洞的白。
出院手续是阿欣办的。
安挽行像个精致却失魂的人偶，被阿欣带回家。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按下了重复键。
去超市，停在肉类柜台前。
老板熟稔地打招呼，刀起刀落。
“安小姐，里脊，一点肥都不要，对吧？”
她迟缓地点头：“嗯......”
老板看着她越发瘦削的脸颊和空洞的眼神，那句“来点五花肉吧”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回到别墅，依旧冰冷空旷。
她走进厨房，拿出买的菜，开始清洗，切配。
氤氲的水汽中，她切着洋葱，视线本就模糊，被辛辣的气味一冲，更加看不清。
恍惚间，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厨房门口，倚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抱着胳膊，嘴角可能还带着点懒洋洋的笑，看着她手忙脚乱。
动作顿住。
她猛地转头看去——
门口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大理石墙面和远处走廊的阴影。
是幻觉啊......
她默默地转回头，继续低头切菜，刀刃落在砧板上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做了很多菜，都是他以前随口夸过好吃的。摆上桌，两副碗筷。
她坐在桌前，安静地等着。
菜的热气渐渐散尽，油脂凝固，变得冰冷而油腻。
没有人来。
她拿起筷子，默默地将自己碗里的饭一点点吃完。
不好好吃饭，阿玄会生气的......
对面的碗筷，干干净净，纹丝未动。
夜深了，躺在冰冷的床上。
房间里似乎每一个角落，都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但为什么还是这么冰冷......
为什么......
她蜷缩起来，把自己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呼吸，试图捕捉那点虚无缥缈的味道。
可吸入肺里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和无边的死寂......
是她害了他。
这个念头不是第一次出现。
龙组的人来找过她，语气严肃地告诫她不要再试图外出寻找，告诉她陈枭的目标是她。
宁玄是因为她，才被卷入这场不死不休的追杀......
.......
戒指，她还是去取了。
没有告诉阿欣，自己一个人去的。
那家珠宝定制中心灯光璀璨，柜员拿出两个精致的丝绒盒子，笑容甜美地打开。
柜员笑着说：“宁先生当时特意叮嘱的，女戒要最好的钻石，说你值得最好的。”
不过也是柜员的客套话。
安挽行的目光在两个戒指之间停留了很久。然后，她伸出手，极其缓慢地拿起了那只男戒。
冰凉的金属触感指尖，一直凉到心里。
“这个，”她的声音干涩沙哑，“我只要这个。”
柜员愣住了：“安小姐，女戒......”
“不了。”她轻轻摇头，将那只男戒紧紧握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
“这个，我替他保管......”
男戒，是她足够丑陋自私的企图。
而那只华丽的女戒，被她留在了璀璨的灯光下。
那不是她的，那是宁玄对一个美好未来的冀望，而那个未来，被她弄丢了。
她不配......
电台里还在絮絮叨叨地播放着寒流预警。
安挽行低着头，看着自己冰冷的指尖，和掌心那一点坚硬的触感。
下辈子.....
如果还有下辈子......
阿玄，不要再遇见我了。
更不要，爱我。
像我这样彻头彻尾的累赘，除了拖着你一起坠入深渊，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做不好。
泪水终于模糊了视线，是因为悲伤吗......还是某种连痛苦本身都已麻木的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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