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东京大学门口的拉面

夜晚，东京大学门口。

一辆老旧的屋台车正冒着腾腾热气。

淡黄色连衣裙的少女捧着比脸还大的拉面碗，樱色的嘴唇吸溜着劲道的面条，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储存坚果的仓鼠。

“大小姐，少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矢吹樱站在一旁，黑色西装裤被汗水浸湿。

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位大小姐明明半天前还在神户山区的监控盲区里消失，怎么转眼就坐在东京的拉面摊前大快朵颐。

绘梨衣的动作顿了顿，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实际上。

“坏孩子，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精神空间里的少女缩成一团，发出悲鸣，手指绞着淡黄色的裙摆。

【闯祸？】玄白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们可是帮蛇岐八家解决了定时炸弹，该给我们发锦旗才对。】

“可是……哥哥好像很生气。”

绘梨衣戳了戳玄白的脸颊。

【生气是因为担心你。】玄白突然凑近，抓住作乱的手。

【不过要说麻烦，橘政宗才是源稚生最大的麻烦。那个老狐狸把你哥哥耍得团团转】

绘梨衣不解：？

【橘政宗害他跟亲弟弟刀剑相向，结果源稚生还把他当亲爹供着。】

“诶？真的吗？”绘梨衣的眼睛倏地睁大。

“哥哥好可怜……可是……没发现真相，也不是哥哥的错吧。他只是被骗了。”

绘梨衣丝毫没有怀疑第二人格所说的真相是真是假。

【可怜？】

玄白轻笑，轻笑不语。

在他看来，当年把刀刺进源稚女胸口可是他自己的选择。

没错，是有阴谋的引导，是有橘政宗的因素。

可是当年在鹿取小镇的井里，源稚生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所有苦难他的都值得。

玄白磨磨后槽牙。

他甚至在认真考虑，要不要也给源稚生整个假系统。

当时的鹿取小镇，站在谁的角度各有苦衷。

源稚女被赫尔佐格控制，人格分裂，成为行凶工具。

源稚生大义灭亲，维护正义和秩序。

但是从上帝视角来看，这种结局实在难以接受。

绘梨衣在心里小声问：“我们要不要告诉哥哥？”

【没用的，口说无凭，没有确凿的证据，你哥哥都不会信。】

这也是玄白计划把樱井明安排到源稚生身边的原因。

“小姑娘，再来一碗？”拉面老板沧桑的脸上挤出一丝温和笑意。

“唔，嗯嗯，再来一碗。”

拉面老板掀开蒸汽弥漫的锅盖，豚骨汤的香气混着白雾扑面而来。

老人在蒸汽升腾背后，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恍惚。

如果自己有个女儿，大概也会长得这么可爱吧？

“来，尝尝，本店招牌海鲜拉面！”特意多加了两条蟹柳，码放得整整齐齐。

绘梨衣伸手接过拉面，舀起一勺醇厚汤汁就往嘴里送。

【小心烫。】玄白出声。

绘梨衣停顿，对汤勺吹了两口气。

她在精神空间里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第二人格，仿佛无声询问，吹过不烫了，现在可以吃了吗？

【噗嗤——】

可爱！

好乖，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孩！

【吃吧吃吧。】

绘梨衣喝了一口面汤，幸福得眯起眼睛，亮晶晶的。

吃了一小块薄厚均匀的蟹柳，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

她小心翼翼地切换出玄白人格。

【嗯？怎么了？】玄白突然被动接管身体，不免有些疑惑。

“好吃，坏孩子也吃。”

绘梨衣在精神空间里回答。

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细声提醒：“小心烫。”

玄白愣住，感觉暖流从心底流过，淌向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暖起来了。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巷弄的宁静。黑色的迈巴赫稳稳停在屋台车旁。

源稚生推开车门，风风火火走来。

昂贵的皮鞋踩在积水里溅起水花。

“绘梨衣！你去哪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抓住少女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玄白只是瞥了手腕一眼：“放心，很稳定。”

这是源稚生第一次听玄白说话，他感到有些陌生。

虽然同样从那张樱色的嘴里流出声音，却无端锋利。

抬起头，瑰红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流转着琉璃般的光泽：“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发病了。”

源稚生回过神，声音陡然拔高：“你需要定期打针，否则……跟我回去检查！”

“喂，我说，”拉面老板突然放下汤勺，蒸汽模糊了他的表情，“你是她哥哥吧？小姑娘不想回去就别强求了。”

发现绘梨衣还是个病人，拉面师傅顿觉心头微痛。

老人用抹布擦着手：“生着病已经够可怜了，当哥哥的也不懂得体会妹妹的心情……要是连你都逼她，那小姑娘就没人可以依靠了。”

源稚生的动作僵住。

老人的话像一柄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他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那年小小的绘梨衣攥着他的衣角，蓝紫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蜿蜒，像随时会破碎的玻璃艺术品。她极力压制言灵，小声说：“哥哥……不要走……”

是啊，绘梨衣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也是绘梨衣唯一的哥哥。

别人不理解绘梨衣，怎么自己也不理解她呢。

“绘梨衣，哥哥错了。你去神户做什么？”源稚生的声音放软，蹲下身与少女平视。

豚骨汤的热气在他昂贵的风衣上凝结成细小水珠，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专注。

“祈福。”此乃谎言。

玄白从可爱的白色包包里掏出三个朱红色的御守。

不是祈福来的，下山之后看到“买二送一”顺手买的。

递到源稚生面前。

“在神户山中求来的，据说很灵验哦。”

自己留了个的御守，剩下两个塞进源稚生手里。

源稚生看着掌心的御守，微微错愕。

“为什么给我两个？”

玄白笑。

是啊，你说为什么呢，亲爱的执行局局长？

玄白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源稚生的耳廓，声音轻得像叹息：

“因为，还有一个哥哥啊。”

源稚生猛地抬头，撞进那双瑰红色的瞳孔里——那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震惊的脸。

……以及某个被他刻意遗忘的、染血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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