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双不寻常的眼睛
中空的地板上忽然传来脚步声，接着，几道人影出现在楼梯口处。
走在前面的人一身白色，在淡淡夜色中完全无法忽视。
人还未走近，声音先飘过来：“阿耀，不是要游泳吗？这是没下水还是游完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喝酒也不叫我们一声。”
“露天花园，潮声迭起，月光下小酌，够浪漫的。”
是冯景川和路柯文。
待人走近，苏荞楠起身打招呼：“冯哥，路哥。”
冯景川往前探头盯着苏荞楠：“又喝多了？”
苏荞楠往后退了半步，微笑说：“没有，一杯还没喝完。”
冯景川拉开一把椅子坐在方几的一边，路柯文坐另一边，四个人正好围坐方几四周。
路柯文打量了一下两个人：“游了没有？”
林旌耀瞥他一眼：“你说呢？”
路柯文的目光落在苏荞楠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上，笑道：“肯定游完了，荞楠的辫子都没了。”
林旌耀握着酒杯，看他俩：“牌局这么快结束了？以前可是要打通宵的。”
路柯文摇头：“阿川挑女朋友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冯景川补充说：“今晚裴晶手气一直不好，玩到最后脸都绿了，没劲，干脆提前结束了。”
林旌耀似乎想起了什么说：“女朋友换的太勤，后遗症出来了，眼光的确越来越差。”
“裴晶是在一个场合上自己贴上来的，顶多算个玩搭子，连舌吻都没有，上床直接提不起兴趣。”
路柯文说：“家里做什么的？”
“餐饮业。”
路柯文嗤鼻：“我还以为是G二代，抹不开面子，你现在还真是不挑食。”
“空窗期撞上来，前几次约着一起玩觉得还不错，这次就叫过来了。”冯景川说。
“出言不逊，玩牌失态，叫这种人过来还不如不叫。”路柯文说。
冯景川对苏荞楠说：“苏妹妹，这年头，喜欢下厨还能把饭做好吃的女生，比特么钻石还稀缺。”
他举起酒杯：“哥这次眼盲，自罚一杯，给你道歉。”
苏荞楠赶紧说：“冯哥，不用道歉，我家的确没阿姨，我也的确要下厨自己做饭，她说的是事实，我不介意。”
冯景川说：“你不介意是你大度，这杯我必须喝。”
说完，他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了。
“让他喝，喝了他心情好。”路柯文说。
苏荞楠杯里还剩一口酒，她端起来喝了。
放下酒杯，她看了一眼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
路柯文开口挽留：“别呀，再坐会儿。”
“我酒量不行，再坐下去又喝多了。”苏荞楠说。
路柯文抬腕看了看表：“你不用喝酒，就坐那儿，聊聊天，或者赏赏海上月色。”
林旌耀怕她为难，开口说：“累了就回去，想再坐一会儿就坐一会儿，不用有压力。”
林旌耀给她搭了台阶，苏荞楠说：“确实有点累，我坐一下就走。”
既给了冯景川和路柯文面子，也留了随时走的余地。
林旌耀问：“罗煜呢？”
路柯文说：“肯定没掉海里，不知道在哪玩呢。”
冯景川说：“和夏冰有电流，两人挺腻歪。”
路柯文笑道：“只要他想，就没有撩不到的人。”
苏荞楠觉得这些话题她实在不方便参与，倒了半杯酒敬完，离开了花园餐厅。
她穿的是拖鞋，走在甲板上没什么声音。
从三楼的楼梯下来，经过二楼甲板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什么声音。
她下意识往那边瞟了一眼。
甲板上的暗影里，两个身影紧紧抱在一起，压抑的喘息声和接吻声在海浪声中隐约传出。
女人的长裙被风吹起，裙摆在风中摇曳生姿，黑条纹与暗夜融为一体，只有白色的那一条醒目。
苏荞楠甚至没仔细看男人是谁，便立刻收回目光，快步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里，关上门，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游艇上这一夜，在海浪声中，苏荞楠睡的很好。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间已经指向八点。
洗漱完毕出来，发现游艇已经靠岸了，应该是后半夜返航回来的。
她的房间最靠近套房，整条走廊静悄悄的，甲板上也空无一人。
轻手轻脚下了游艇，她到了海滩上。
这一片是酒店的私人海滩，这个时间，人很少，四周很安静。
海面上，浪涛一波又一波，青白的浪花迭起又退却，周而复始。
一个男人穿着黑色的运动短裤和快干T恤在沙滩上跑步，远远的，苏荞楠猜测他应该是有一定年纪的人。
等他跑近了一些时，苏荞楠才看清，对方竟是个年轻男人。
长得白净斯文，体态却非常健美，裸露在外的小腿和胳膊，肌肉线条很漂亮。
跑到苏荞楠身边的时候，他放慢了脚步，目光落在她身上，与她打量的目光撞在一起。
南城四月下旬的早上，海风拂面，不燥热，但也绝对不冷。
苏荞楠却打了个寒战，穿着短袖T恤的胳膊，汗毛都立了起来。
那一双眼睛里，明明漾着的笑意，眼底却浸透了阴冷。
怔愣之际，那人径直从她身边跑了过去，几乎是贴着她过去的，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很轻很快的从她裸露的胳膊上刮过。
留下一阵极淡的香味，很特别的味道，像香水混着檀木的味道。
他过去了好一会儿她才察觉，胳膊上被他扫过的地方像是某种珠子擦过，光滑，冰凉。
心神回拢，转头再去看时，近处的沙滩上已空无一人，那人应该进了酒店。
手机有短信提示，她看了一眼，林旌耀发过来的：起床后，到餐厅吃早餐。
她回复：游艇上的餐厅？
林旌耀回了疑问的表情，然后发了条信息：你下船了？
她回复：嗯，下来沙滩上走走。
他回复：上来吃饭。
苏荞楠转身往游艇的方向走。
再次回到游艇上，她直接去了餐厅。
偌大的餐厅，只有林旌耀一人，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苏荞楠没打扰他，去选了几样粤式的早茶过来。
她不知道林旌耀爱吃什么，按照她自己的口味选了几样。
林旌耀回头看到她，在她旁边坐下，继续通话。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她听到林旌耀说：
“周钧来了南城，也改变不了局面，九号线他吃不下，晏成东不会冒险，南城市政府更不会拿政绩开玩笑。”
对方又说了什么，他口吻很冷：“第一个内鬼已经现身，等投标结果出来，其他内鬼也会浮出水面，我倒想看看，我身边到底有多少人是帮周钧做事的。”
又聊了大约两三分钟，他挂了电话。
电话并未影响到他的心情，他拿起筷子，先夹了一个鲍汁凤爪：“喜欢吃这个？”
“嗯。”苏荞楠点头。
“还喜欢吃哪个？”他边吃边问。
苏荞楠说：“这些我都挺喜欢吃的。”
林旌耀招手叫了服务员过来，指着桌上的茶点说：“这些茶点全部再上一份。”
“好的。”服务员退下。
苏荞楠并不惊讶林旌耀爱吃这些，她选的都是粤式茶点中比较经典的，她只是担心能不能吃完。
他吃完一个凤爪，用公筷夹起一个水晶虾饺，放到苏荞楠的碗碟中：“喜欢就多吃点，今天回安城。”
苏荞楠礼尚往来的给林旌耀夹了一条金钱肚，林旌耀没阻止，她又夹了一个烧麦。
直到再要夹流沙包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流沙包就算了，我不喜欢吃甜食，给我夹一块蛋糕吧。”
苏荞楠心想蛋糕不也是甜食吗？
她照做，夹了一块方形蛋糕给他，林旌耀咬了一口又放下：“太甜了。”
苏荞楠夹了一块，尝了一口说：“的确有点甜了，太甜了会腻。”
林旌耀看着她，眸色柔和：“我以前吃过一种蛋糕，甜度刚刚好，可惜之后很多年再没吃到过。”
“是店铺关门了，买不到？”
林旌耀目光落在她那对清澈的仿佛能映出他的身影的眸子上：“不是。”
苏荞楠说：“我也会做一种纸杯蛋糕，下次有机会我做了带给你尝尝。”
林旌耀眸色里忽然就多了几分希冀：“好。”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又上了茶点，同时把空蒸屉拿走。
林旌耀说：“多吃点，下次再来南城，估计要一个月后了。”
苏荞楠想说，安城不是也有粤式酒楼吗？
话还没出口，就听林旌耀说：“冯家的粤菜，比外面酒楼做的地道很多，前天请晏成东吃饭的酒楼，也是冯家的。”
“那冯家是做餐饮行业的？”苏荞楠问。
“不是，冯家的生意版块很多，其中一个版块是高档酒店经营，餐饮是酒店的配套，阿川他爸爸是南城本地人，后来开那家酒楼只为情怀。”
不以盈利为目的，不抠成本，最佳食材，搭配最佳烹饪手艺，追求最佳口感，当然不一样。
苏荞楠一边吃一边觉得，不细细品尝，不多吃点，都对不起它们。
毫无意外的吃撑了。
她想起上次那顿西江菜。
冯景川和路柯文进了餐厅，奔着他们坐的长桌过来。
“冯哥，路哥，早。”
“早。”
桌上的蒸屉空了大半，路柯文说：“来得够早的，这是吃完了？”
冯景川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点了几样早餐。
路柯文坐下：“一会儿去攀岩吧。”
林旌耀抬腕看表：“没时间，今天回安城。”
路柯文抬眼看他：“这么快就走？有急事？”
“对，有些事情要回去处理。”
冯景川说：“下周五我要去安城，我舅姥爷七十大寿。”
路柯文马上说：“那我安排一下，到时在安城多留两天，好好聚聚。”
冯景川的舅姥爷，是江蔚然的堂爷爷，退休前是某区司令，目前掌权的不少是他的嫡系，在北区影响力很大。
这场寿宴，各方势力都会登场。
按说，林家既然想和江家联姻，这么重要的场合林旌耀应该要到场。
林旌耀听到冯景川的话，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与他无关。
服务员送了早餐过来，其中有一壶热饮。
冯景川拿起热饮，在瓷白的杯子里倒了四杯：“别的都可以不吃，这个必须得尝尝。”
路柯文好奇：“这是琼浆蜜露还是长生不老药？”
冯景川一脸神秘：“天机不可泄露，绝对对身体有益。”
路柯文细细尝了几口才说：“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以前安城餐饮圈传过，好东西。”
苏荞楠喝了一口，像一种糊，口感非常丝滑丰富，她只尝出有参的味道，不知是什么参，其他东西她尝不出来。
路柯文喝完，又倒了一杯。
“怎么回安城？”他问。
“肖源过来。”林旌耀说。
路柯文立刻说：“我和你一起走，搭个便机。”
林旌耀问：“罗煜呢？”
路柯文一笑：“不等他，他中午能起床就不错了。”
他见林旌耀的杯子空了，又要给他倒，林旌耀制止：“给罗煜留着吧。”
“对，他消耗大。”路柯文笑得暧昧。
一直快到中午，裴晶她们都没出现。
路柯文说，冯景川一早给裴晶发了信息，结束关系，裴晶是哭着走的。
晏思淼跟着裴晶来的，自然不好意思单独留下，跟着一起走了。
夏冰没走，留在了船上。
路柯文没明说夏冰为什么留下，苏荞楠想起昨晚甲板上的画面。
临近中午，他们三人离开度假酒店，夏冰和罗煜都没出现。
林旌耀开车，路柯文主动坐了后排，苏荞楠自然只能坐副驾驶位。
上车之前，她忽然察觉到旁边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转头，意外的又发现了那双眼底浸透寒意的眼睛，从酒店的大堂里直视过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人在冲她笑，笑容邪肆而张扬。
苏荞楠呆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林旌耀察觉她的表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她刚想指着那人问问，看他认不认识，再看向那个方向时，那人已经不在视线内了。
“没什么。”她说，顺手系上了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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