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带崽

李泽他们三人一走，原地只剩下柴兵和大壮、二柱。风雪依旧，血腥气混着野猪的臊臭味，呛得人直皱眉。

那头被郝军一刺刀捅死的黄毛子还在抽搐，血水从脖颈的伤口汩汩流出，很快在雪地上洇开一团暗红。另一头被大狼和二西咬住后腿的，这会儿也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喘着粗气，眼看是活不成了。

“还愣着干啥？放血啊！”柴兵冲着看傻了的大壮和二柱吼了一嗓子。他自己则走到那头尚在喘气的黄毛子跟前，从腰间摸出一把用了多年的剥皮刀，对着野猪的脖子，干净利落地补了一下。

野猪猛地蹬了蹬腿，便没了动静。

“大壮，踹它肚子，把里面的血水挤出来！”柴兵指挥道。

大壮“哦”了一声，回过神来，学着老猎人的样子，卯足了劲儿往野猪软塌塌的肚皮上猛踹。每踹一下，都有血水从伤口处喷溅出来。

二柱也跟着帮忙，两人脸上溅了血点子也顾不上擦。柴兵看着他们，又扭头望向李泽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复杂得很。刚才郝军那一下，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屠夫下刀都利索。这帮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正想着，山林深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

黑狼带着灰狼、花熊和花蛋子，像一阵黑色的风，从他们身边卷过，紧紧追着李泽三人的脚印而去。没过多久，大狼也松开了嘴里已经死透的黄毛子，招呼着二西和三莲，从另一个方向跟了上去。

“走，咱们也跟上！”柴兵把刀在雪里蹭了蹭，插回腰间，招呼着两个小伙子。

李泽三人逆风在林子里穿行，速度比在谷地里快了不少。狗帮的叫声由远及近，很快就追了上来。黑狼和大狼一左一右，跑在李泽前面，不时回头看看他，像是在确认主人的意图。

“黑狼，找窝！”李泽喊了一声。

黑狼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回应，鼻子贴着雪地，速度又快了几分。

一行人很快就追到了那片石砬子下。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半掩在雪中，周围的雪地上满是杂乱的蹄印，有大的，也有小的。

“是这儿了。”李泽停下脚步，指着那些小蹄印，“栗棒子跑不远，那两头母的肯定就在附近。”

话音未落，前方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撕咬和尖叫声。

“在那边！”郝军眼睛一亮。

不用他提醒，黑狼和踏雪它们已经冲了过去。

李泽三人紧随其后，拨开挡路的树枝，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头一紧。

七八条狗，正围着一头体型壮硕的老母猪和三四头吓得吱哇乱叫的栗棒子。那老母猪浑身鬃毛倒竖，眼睛血红，为了护住身后的猪崽，它不退反进，疯狂地用脑袋和獠牙冲撞着围攻的狗群。

三莲冲在最前面，它个头不大，却异常勇猛，瞅准一个空当，一口咬住了老母猪的后腿。老母猪吃痛，猛地一甩，直接将三莲甩飞出去，撞在一棵松树上。

“三莲！”徐春林惊呼一声。

“大狼！二西！松口！”李泽大吼一声，同时已经举起了枪。

大狼和二西听到命令，立刻向后跳开，给李泽让出了射击的空间。那老母猪见压力一轻，正要带着猪崽冲出包围，李泽的枪响了。

“砰！”

子弹精准地从老母猪的耳朵后面钻了进去。它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下的几头栗棒子吓得四散奔逃。

李泽快步上前，先是看了眼被撞飞的三莲，见它已经爬了起来，只是走路有点瘸，这才松了口气。他走到死去的老母猪身边，蹲下身，目光落在它干瘪的肚囊和微微肿胀的奶头上。

他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李泽眉头紧锁，“这头是刚下完崽的。”

郝军和徐春林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明白了过来。山里的猎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打揣崽的，不打刚下崽的，为的是不让山里的活物断了根。

“那另一头……”郝军的话说了一半。

“另一头怕是揣着崽的！”李泽站起身，脸色有些难看。

就在这时，灰狼叼着一头还在挣扎的栗棒子，颠颠地跑到李泽面前，把猎物往地上一放，仰着头，尾巴摇得飞快，满脸都是邀功的神情。踏雪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便走到李泽身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嗷呜——”

远处，黑狼又发出了一阵高亢的咆哮。

“在那边！”

李泽来不及多想，带着众人和狗群，循着声音追了过去。

跑出不到二百米，就见黑狼它们已经将另一头老母猪死死围在了一片开阔地里。这头母猪比刚才那头还要大上一圈，但它只是焦躁地在原地打转，不断用鼻子拱着地上的雪，却不敢像第一头那样拼死反击。它的肚子鼓囊囊的，每当有狗试图靠近，它就紧张地侧过身子，用身体护住腹部。

李泽一看这架势，心里就全明白了。

“都回来！别围了！”李泽冲着狗帮大声喊道。

黑狼听到命令，第一个停止了攻击，退到一边。大狼和其它狗也纷纷停了下来，但一个个喉咙里都发出不甘的低吼，尤其是虎头，它死死盯着那头老母猪，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显然是没过足瘾。

“不打了，”李泽走到狗帮前面，挡住了它们的视线，“这头揣着崽，放它走。这是山里的规矩。”

狗群虽然不情愿，但主人的命令不可违抗。它们慢慢地退了回来，围在李泽脚边。花蛋子还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着那头老母猪。

那老母猪见危险解除，警惕地看了众人一眼，然后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林子深处。

一场紧张的围猎总算结束了。

灰狼见没得打了，又来了精神，叼起地上那只半死不活的栗棒子，得意扬扬地在黑狼和大狼面前晃悠，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黑狼和大狼哪受得了这个，对视一眼，猛地扑了上去，花熊和二西它们也跟着起哄，几条狗瞬间滚作一团，抢夺那只可怜的栗棒子。灰狼被压在最下面，却死活不松口，喉咙里发出护食的闷吼。

李泽看着它们“内讧”，只是笑了笑，没有去管。紧张过后，也该让它们放松一下。

踏雪和虎头远远地看着，压根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依旧保持着它们的高傲。

柴兵三人这时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看到这幅场景，都是一愣。

“泽……泽兄弟，”柴兵喘着粗气，“那头……那头母猪呢？”

“放了，”李泽递过去一支烟，“揣着崽，不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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